24(1 / 2)

他话音刚落,孟春庭已经站了起来,他儒雅谦谦,拱手道:“燕兄,我愿领教。”

“你是谁?”燕三皱眉。

“我叫孟春庭。”他道。

场面一度寂静。

听闻过他的名号的人已经皱起眉头,思索他此番前来的用意,没听过的则上下打量,探寻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无名小辈。

燕三就是那个没有听说过他的人。

“你师从何处?”燕三问。

孟春庭道:“我自幼随家中长辈学拳,后来去了学堂,跟着学校中的武师又学了几年功夫。”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南北高手汇聚一堂,你一个无名小卒也敢上台争斗?我不与你这样的人打。”燕三倨傲道。

孟春庭沉吟一番:“功夫,翻过一山又有一山,此山更比那山高,但你眼中已然无山,便如在平地,你应当不是我的对手。”

燕三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但是孟春庭已经不想和他再说。

他扔掉了手中的伞。

两腿跨马,一手护心,一手斜向前,问路掌,咏春。

“你是咏春门人?”燕三轻慢的语气更重一些。咏春在南拳中都实在算不得出名,两广地区洪拳与蔡李佛拳分庭抗礼,咏春最多只在佛山地区小有名气,且咏春拳亦为近身拳,以防代攻,并不以威力见长,所以燕三也没有将咏春看在眼里。

只是孟春庭懒得与他多说,孟春庭的拳快,快到只剩下一截影子。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知道这天下最高深的武功,都比不上一发子弹来得痛快,生死之际,武功不分高下,唯快者胜。

那一拳如电似影,劈风而至。

燕三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路数,尚且只格挡了几招,毫无还手之力不说,根本猜不出他下一手要攻向何方,他用的是咏春,却又似乎不是咏春,风声呼啸,尚未等他反应过来,拳已经到他跟前。

“你输了。”孟春庭淡淡道。

他若再快一步,燕三的鼻梁已经挨了他这一计直拳。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三惊道。

走遍南北,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手。

但孟春庭依然淡淡道:“我说了,我叫孟春庭。”

“你为什么不对我下手?”燕三问。

孟春庭收拳站好,轻声道:“燕先生,大家都是同道之人,比武何必要分生死,如今正是国家危难之际,懂武功的人就先自相残杀了,不懂武功的人该如何。”

燕三怔愣,孟春庭拂过衣袖,正要转身,就听见一声推门的响。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束白光自门口落下,倾盆大雨坠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无数把黑伞高举,黑压压似乌云压城,水珠如帘幕挂满一圈,溅起地面涟漪。

为首那人进来,身后之人收伞,露出她光洁挺俏的前额。

她穿过堂口,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一半阴影。

一半在暗,一半在明。

鸳鸯楼内今日除了电灯,还点了两千根蜡烛,幽幽火光跳动,在墙上落下姣好的倒影。

满堂宾客皆是寂静无声,空旷的鸳鸯楼内,能闻针落。

世人皆知尹家大小姐是八卦六十四掌唯一的传人,却没人知道她有如此倾城容色,更没想到以嚣张狠戾著称的鬼见愁,气质竟然是如此的“静”,带着沉郁与寂然,孑然独立。

根本不像是手上会见血的模样,如果她穿上一身学生装,那就是个学生,换上一身旗袍,便是位淑女名媛。

可惜众人就算敢这样想,脑海中刚刚浮出的形象,也随着她周遭那一群人而烟消云散。

她左右皆站四人,靠外边几位颈上绣有双花,靠内侧两位身穿一黑一白两色长袍,脸上架着圆形无框墨镜。

香江洪门往下,地区头领称龙头或香主,顶级打手号称双花红棍,军师称百草鞋,另有两位黑白无常双煞,这些人放在香江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手底下或许管着无数个堂口、码头、酒楼、饭店,便是港英政府与青帮见了也要敬其三分,弯腰喊一个先生。

如今诸人也是第一次见他们集体出马,这些在三教九龙号令群雄大人物,此时此刻如众星拱月般护在这位尹大小姐身边,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尹家名震香江,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尹玉鸾往堂中间一站,已经有人给她送了把椅子,由她坐下。

她一头如墨一般的黑发盘在脑后,穿一身黑色袍子,肩上裹着条白色披肩,耳侧两粒浓墨重彩的帝王绿翡翠耳饰,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装饰,红唇如艳,柳叶眉弯弯,未着什么颜色,却依然给人浓墨重彩的感觉。

她抬起眼皮,就这样看了孟春庭一眼,孟春庭却被她看得一个失神。

那一眼似乎含了许多话,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讲。

何季韩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才意识到,盛嘉宜的演技比之从前,似乎又精进了很多。

她甚至都不像是在演戏,她坐在那里,一颦一笑,一个挑眉,纸上的人物便跃然而出。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尹玉鸾是什么样子,那是一个活在剧本中,完全虚构出来的人,却因为她是这样演,于是他们认为她理所当然也是这样。清冷、坚韧、强大,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利刃。

那是拂过热带雨林的季风,亦是越过高山的云流,

它降临的理所当然,然而在那之前,早已经穿越千山。

尹玉鸾问:“你就是孟春庭?”

——早已有小厮俯身将鸳鸯楼里的一切都告知于她。

“我是。”孟春庭下意识道。

尹玉鸾声音清淡,带着些许孤傲与疏离:“你来这里,是想要做这江湖中的第一?”

孟春庭被她问得惊醒,拱手道:“不敢言第一,我来此,只是想见中华武学中最高的高山,与最长的长河。”

尹玉鸾轻轻一笑:“孟先生,你在军校教授武学,自己就已经是那高山大河,何必要来香江掺和乱局?”

她偏头看向右侧,“冯老,南拳今日大败,却只见冯大公子,不见冯二公子,这是何故。”

冯林被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背后不知怎的渗出些冷汗。

冯老不见惊慌,摩挲着手上的木杖,缓缓道:“二子学艺不精,便不出来叫人见笑,这位孟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是再无人能敌他,便叫他做那中华武术会会长好了。”

这样重要的职位,竟然被他轻飘飘一句话送了出去。

葛家已是按耐不住,葛家家主起身,暴呵道:“谁说他就已经无敌,小子,我来领教你的本事。”

又要打,孟春庭自然是不害怕的,尹玉鸾不急不慢靠在那张太师椅上,随从为她沏了一杯君山银针,她端起茶盏,刚拂过茶沫,旁边白无常已经靠过来,低声问她:“大小姐,您看,谁会赢。”

尹玉鸾瞧了一会,很快又低下头:“赢?”她吹了吹茶水,“还用说吗?当然是......孟春庭。”

“为什么?葛家可是八极拳正宗,沧州那地方,从前是流放之地,那里出来的拳法,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真功夫,孟春庭虽说也会八极,但是他是野路子里学出来的,比不上葛家。”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