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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枪正中他的心脏,邱芳继的意识在痛苦与恐惧中逐渐模糊,大量的血液涌出伤口,随着心脏的跳动喷溅出来,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衣服,溅落在地上。

“你……”他挣扎着回头,看到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

“阿华……”

“阿华”毫不犹豫对着他的脸再补一枪,漠视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弯腰从他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蹲在盛嘉宜身边替她打开镣铐。

“计划出了问题。”阿华很冷静,眼睛紧紧盯着盛嘉宜,“为什么?”

“我不知道。”盛嘉宜低声说,“你都看到了,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徐明砚也来了,我们的人同警方在园区门□□火,有人看到了他,他为什么会来?”

“我真的不知道。”盛嘉宜说,她的视线转移到邱芳继身上,“你杀了他。”

“他本来就该死,他想杀了你。”阿华抬起手,沿着脸的边缘,撕开一整层肉色的脸皮,露出面具下一张清秀的脸。

也不能怪邱方继大意,他的手下阿华本来就是胜和会的人,之前传递消息的也是阿华本人,只不过从他们实施绑架案开始,担心盛嘉宜被邱芳继伤害,梁牧和阿华掉了一个角色,梁牧扮演阿华,阿华则带人蹲守在芦苇丛。

夜黑风高,邱芳继也来不及辨认手下的变化。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盛嘉宜问道,“按照之前的安排,你的船应该停在淤泥滩上,你现在走,趁着外面雨大,两边混战,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存在。”

梁牧咬咬牙:“我们有的弟兄已经被抓到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的人会在河口解决邱芳继再将尸体沉入大海,此后他接手,伪装成邱芳继,继续绑架盛嘉宜到公海处,从那里拿到徐明砚给的钱,事后有多少钱,两人五五平分。他没想过盛嘉宜真敢要直接要十个亿,而徐明砚竟然真的愿意给十个亿,他只希望往多了要,这笔钱到时候再以他安排好的方式,打一圈转回来。

既可以拔掉和自己作对已久的,同样在当年梁醅之死中贡献了不少力量的新安会,同时又可以安全得到一大笔钱。

这笔财富多到他都不敢去想。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依然可以走。”盛嘉宜从手上褪下来那块绿松石Minute Repeater系列手表给他,表盘上镶嵌着两大圈闪烁的钻石,邱芳继逃命过于匆忙,竟然连近在咫尺的百万珍品都熟视无睹,“这只表去黑市上卖了,至少可以卖到一百万美金。”

其实她说保守了,这只表上镶嵌的钻石数量太多,价值连城,当初定制的时候,花了整整六百万美金,黑市最喜欢这种能拆除钻石的昂贵手表,梁牧不缺渠道,更加不缺能开价的人。

一百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字,盛嘉宜去年一部电影片酬也才一百万港币而已,拿着这笔钱,可以保证他这辈子吃喝无忧。

“趁乱离开,不要管你带来的那些兄弟,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你。”盛嘉宜垂眸,“我也不会说。”

梁牧低头不语。

“时间不多了。”盛嘉宜催促他,“再不走,就没有办法离开了。”

摧枯拉朽的雨落在房顶,雨丝从窗户里飘进来,潮热黏腻,桌上那盏煤油灯闪了闪,终究是熄灭了。

“我不能走。”梁牧说,他把盛嘉宜拉起来,强行将她拉到外头,他手上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盛嘉宜的骨头,不让她有半分逃脱的可能,“我还没有拿到钱。”

“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盛嘉宜轻声问他,眼睫颤抖。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那样失望过,又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一百万美金足够他在这个世界上任何角落平静生活,他却不肯放手。这场豪赌,到了现在,坐在牌桌上的人已经倒下两个,他却还是不想放手。

不,梁牧一直是这样。

十年前,在那场漫长的季风雨中,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你现在很有钱了,你是大明星,你红得发紫,有的是男人为你付出,甚至有人愿意拿十个亿来换你,你当然觉得钱不重要。”梁牧狼狈地别过头,雨水早已浸透他的衬衫,布料紧贴着他的肌肤,让他看起来歇斯底里,“看看你自己,嘉宜,你现在动辄用上百万美金的手表,几千万对你来说就跟一串数字一样简单,明明你也曾经和我一样。你拥有的光鲜亮丽的生活,谁不想要?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享受到这一切?”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能有今天?”盛嘉宜打断他,闪电顷刻间照亮她苍白的脸,激烈的声音几乎尽数淹没在轰隆的雷声里,“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关于钱这个游戏,你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你拿什么跟徐明砚比?他已经不是未成年的那个他了……如今他想要碾死你,跟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你拿走他十个亿,你以为你能逃吗?梁牧,哥哥,我求求你好好想想,我们在城寨里的时候,你记得你和我想要的是什么吗?”盛嘉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甚至都快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她也许流泪了,也许没有,天空仍然是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水塞满天地。

明明雨季早已经结束,却像是从未到来一样。

“自由。”她说,邱芳继的血流到她的脚下,到处都是血腥味。

盛嘉宜忽然反应过来,她甩开梁牧,跑回房内,去拖邱芳继的尸体。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碎肉横飞,盛嘉宜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吐,但她没有任何犹豫,艰难拖行着他的躯体。梁牧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意识上前要帮她。

“把他扔下去。”盛嘉宜说。

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和梁牧一起将邱芳继抬起来,从半人高的栏杆上扔下去。

已经是一团淤泥的沙地上,落地声惊起巨鳄,几只黑色的猛兽同时往前一扑,翻滚着撕咬在一起。

“梁牧,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大概是你这辈子脱身的唯一机会。”盛嘉宜闭上眼,“他们不会这么快发现邱芳继的尸体,我出去告诉他们,他往山那边逃了。”

“是啊,他们不会这么快发现他,因为他们不会立刻搜鳄鱼池。”梁牧喃喃道,“嘉宜——”他的声音压抑着恐惧,与狂喜,“你说得对,这确实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

徐明砚站在雨中,他第一次知道东南亚的雨这样的大,这样的腥臭难闻。

鳄鱼园就立在海滩边,绵延数里,沿途俱是芦苇滩涂,背靠丛林,树木、藤蔓、岩石在暴雨中猎猎作响。他的私人保镖在身后为他打起一把黑伞,遮住倾垂的雨幕。

警队在他身前列作整整两排,举着防爆盾,将园区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这还仅仅是一小部分,更多警力投入到周边区域的搜寻中,两架直升机来回飞旋,轰鸣声响彻海岸。

“你猜猜他们抓到了谁?”郭锡云冒着雨过来,身上已经淋湿了彻底,“宋元怎么会在这里?”

徐明砚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让郭锡云一讪。

“这样也好。”郭锡云挠挠头,“省得我们还要想办法找证据,在这里堵住他,凭他有什么手段,也逃不了。我们还没有找到盛小姐,鳄鱼园太大,路线又复杂,边边角角不知道藏了多少人,我是真没想到他们在这里还有一个这样大的窝点,听说里头那些鳄鱼……啧。”他皱着眉,“你说,盛小姐不会——”

“你安静一点。”徐明砚截住他的话。

“好。”郭锡云举了举手,不敢再延伸这个话题。

他侧头看了一眼后头两辆大车。

那上面装满了钞票。

美金、英镑、港币……香江几乎所有的现金都被取出来,装进保险箱中,一箱又一箱堆上车。

涉及同业拆借和现金池的问题,当时就惊动了整个港府高层。

徐明砚接了几个电话,转头就叫他调集曼谷这边所有可以动用的警力,到泰国湾沿海一带搜寻邱芳继一行人的踪迹。但那些钱,他仍然坚持取出来,并没有如电话里说的那样,在公海交易,而是用私人飞机带往河口。

郭锡云没敢多问他这么做的原因,总之跟港府高层给他的电话有关,大概不是他能置喙的私密。

“长官。”有黑衣刑警小跑过来,对着负责整个行动的高级警官与郭锡云、徐明砚几人敬了个礼,擦着脸上的雨水道,“鳄鱼园里不止有唐人街Khiu Fong Ji的人,我们判断至少有三批不同的势力,在山边抓到的天元集团的Sung Yuen,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三队那边调了一架直升机直接把他带回曼谷……以及我们也发现了Seng小姐的踪迹,二队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人挟持,挟持她的人是Khiu Fong Ji,他说要长官带着几位先生到海滩去见他,记得把钱也带上。

徐明砚和郭锡云对视一眼。

皇家警队的警察总长Brosong没想到自己任期里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要是盛小姐在这里丢了命,他恐怕也要被撤职。听到手下的回禀,只感到棘手无比,他搓搓手,询问两尊大佛:“徐先生、郭先生,您看……”

“问徐先生。”郭锡云低下头。

Brosong只能将祈求的眼神投向徐明砚。

“绑匪只想要钱,不如先安抚他的情绪,想办法把盛小姐救下来。剩下的事请您放心,我们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这么嚣张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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