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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宜不免想到当初自己也是经过重重选拔,跨过了这道门槛。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走上这条路,就像梁振松一样,虽非富豪,但香江富豪无一不要敬他三分。

她生来坚忍,绝不低头,亦知道自己未必有那样的从商天赋,因为太过谨慎,不敢冒险,但她洞察人心,步步为营,万事留有后手,且在重要决断面前从不拖沓。

如今有了名望,又解决了隐患,未来迟早还要重新走上这条路。

梁振松气的是短短几年,盛嘉宜的立场竟然完全倒向了那班子人。看来乱花迷人眼,富贵的日子到底腐蚀人心。

却没想到盛嘉宜淡淡道:“我只是告诉您,如果身处这个位置,一般人都会怎样想。”

“在曼谷拍戏的时候,他曾试图了解东南亚这几个国家可能潜在的经济风险。”盛嘉宜一顿,“您觉得有风险吗?”

梁正松怔愣,脱口而出:“我们没有监测到。”

“你们只用了一种模型。”盛嘉宜说,“他们很有可能委托了许多机构,使用了许多模型,得到了至少二十种答案。我当时只来得及看到一小部分,资料像碎片一样,不过有一片我记得很清楚,这一年,我闲来无事,总会看一看那些相关的指数。”

“长官,如果我是你,我会托私人关系去问一问,现在外汇市场上的货币借债,是不是有些多了。”盛嘉宜笑了笑,很是温善纯良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可怕,“你问我一家在香江好比大地主的银行会不会有所动作,这真的很难说,如果你的敌人在海外囤积了大笔泰铢、港币、马来西亚林吉特,人已经到了美国,股权转移到伦敦,我恐怕他巴不得早点掀桌子。”

梁振松:......

大晚上他仿佛听了一个恐怖故事。

“我要回去睡觉了。”盛嘉宜准备起身,今晚酒没有喝尽兴,实在扫兴。

“你最近忙什么呢?”梁振松忍不住问,“在我这里一刻也坐不住?”

“忙着开演唱会。”盛嘉宜说。

“你一个演员开什么演唱会?”

“您没听过我发的唱片吗?”盛嘉宜有些惊奇,“好多电影里的主题曲都是我唱的。”

梁振松:“……没太注意。”

演戏光环实在耽误了她的歌手名气。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梁振松不想让盛嘉宜走。

最了解的“敌人”的人就在眼前,整个财政司再找不出一个有盛嘉宜这么多心眼子的人了。有时候空有技术还不够,如他们这般从政又专门同商业大鳄们打交道的,最重要的是要懂人心。

一个徐明砚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绝不止有他一个人,还有千千万万在国际资本市场游荡的投机者,就如盛嘉宜多次提醒过的那样,要么连根拔起,若是没有这个能力,也该早早就坐下来谈,各退一步,其乐融融。

断然不应该拖到最后也没有个决断。

“我的出场费每分钟以万计算。”盛嘉宜说,“您还要我给您出主意,这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你给我出主意,我到时候举荐你,为你颁发紫荆星章。”

盛嘉宜顿时停住了动作。

“别因为有旧情就乱想办法。”梁振松提醒道。

“那怎么会。”盛嘉宜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在对方看来,怎么都不怀好意。

盛嘉宜心里的确不怀好意。

这一年,她和徐明砚之间并非完全没有联系,甚至于偶尔还会互发几条短信问个好,但就是没有人提复合的事。

盛嘉宜自然是不会主动提的,她不提,对方也就不提。

唉,如今也不能说对不住徐明砚,谁让他非要当一个根正苗红的资本家呢,盛嘉宜摇了摇头。

偏偏她最会拿捏的就是资本家。

因为实在是太了解了,和徐明砚在一起的日子,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他们这些人的行事逻辑和处事风格。

盛嘉宜笑眯眯道:“这还不简单,你也跟着囤外汇,到时候他们卖多少,你买多少,卖一百亿,你买进来两百亿,这不就没事了。”

梁振松:“……这我能不知道?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还有一大半外汇可都存在汇港银行。”

“收回来。”盛嘉宜说得轻飘飘的。

“怎么收?”

“换个说法,不打商量,也并非要取缔其权力,只是叫每家银行都在您这里开设一个外汇账户,把所有的外汇管理权上收,看谁不干。再绕开汇港,从您这里结算,直接抽调它额外的权力,发钞权给它又能怎么样,把发钞权一分为三,有跟没有,区别也不大了。”

盛嘉宜想得很简单,徐明砚想做什么,无非是拿外汇做筹码,其他地方她不管,也管不了,就说泰国那忽然萎缩的外贸指数和不断攀升的赤字,不知道有多少公司的风控模型已经监控到这种变化。攻击外汇,徐明砚不做,华尔街有的是人做,那些投行、对冲基金,难不成会放过这样唾手可及的好机会?

但香江不一样,香江开埠已有一百五十多年,外汇储备动辄数千亿之多,绝非小国能比,而这些外汇八成存于汇港。

结算权收回后,汇港无法窥探香江各大银行的现金储备,开设账户,则多数外汇回流至梁振松手底下管理。摸不到底,徐明砚就不敢冒险。

“这次真走了,实在是困了。”盛嘉宜起身,“您要是下定决心,还是尽快为好,如今已经到了年底,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若是这么做后,对方气急败坏,彻底掀桌子不干了呢?”朝着盛嘉宜的背影,梁振松慢慢说道。

盛嘉宜停在门口,并未完全转身:“那就要看他怎么选了。”

“总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盛嘉宜说,“我只是个演员。”

“你可以不只是个演员。”梁振松说。

盛嘉宜没有再说什么,推门而去。

冷风袭面,天上落下细密的雨丝。

盛嘉宜刚往外走出一步,阿香已经为她打起了雨伞。

她抬头望了望,高楼耸立几乎遮住天空,玻璃幕墙后,数不清的灯光点亮黑夜,如在白昼。

“为什么香江不下雪?”她忽然问。

不等阿香作答,她已经弯腰坐进车中。

1996年12月,香江金融管理局宣布取消汇港结算管理行地位,汇港银行长达一百三十年的“央行”角色彻底结束

盛嘉宜没有开玩笑,她真的在筹备演唱会。

倒不是因为自信到要转战歌坛,而是为了答谢这么多年一直支持着她的粉丝和影迷。

金管局宣布政策的那天,她恰恰在舞台上排练,下来的时候阿香就递来手机,脸色有些惊慌;“徐少给你打了至少十个电话,嘉宜。”

盛嘉宜哦了一声,接过手机,也是那么凑巧,第十一个正好打进来。

她接通电话,语气冷冷:“什么事?”

“盛嘉宜。”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直呼她全名,话里话外听起来都咬牙切齿,“你挺厉害的,挺能出主意?”

盛嘉宜脸上还画着舞台妆,漂亮的眉毛往上一挑,伸手拦住了正要上前的化妆师:“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听说你给梁振松想的办法?”

“徐少耳目遍布香江,什么都知道。”盛嘉宜把盘在头上的发夹取下来,一头长发如水般瞬间倾泻而下。

“你什么意思?”徐明砚在那边隐忍着怒气,沉声道,“嘉宜,我们之间倒也不必走到这种地步。”

“先说好,我不是针对你。”盛嘉宜继续对着镜子折腾头发上别的无数颗细小的水晶,“只不过你凑巧是这个人而已。”

“好。”那边气极反笑,“好好。”

“你不会真想做空外汇吧。”盛嘉宜玩笑般道,看着化妆师的手一顿,“Marry,你先出去吧,我聊点重要的事。”

marry比了个ok。

徐明砚避而不答:“你也帮着梁振松对付我。”

很委屈,非常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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