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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单独接近曾安到这种程度的机会。

蓬勃的灵力自齐沅冷白的手指中涌出,曾安受到明显的压迫,他的手腕确实也有伤处,惊痛之下,他直接甩开了齐沅的衣领,手套也被齐沅手中注入灵力的纸片划开,却因为身在雨中没有找好重心,身子打了个滑,把齐沅顺势拽向瞭望台的边缘。

齐沅也没料到他会直接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正发着烧,注意力都集中在曾安裸露的那双手腕上,压根就没有多少力气,被曾安歪歪斜斜扯向低矮的护栏。

雨水让护栏变得格外湿滑,仿若一张被风吹落的纸片,他单薄的身影就那样顺着护栏网朝外跌落。

好像要成为第一个在魇境里摔死的净魂师了。

从空中坠落的时候,齐沅也没太感到恐惧,可能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竟然只来得及和自己开个小小的玩笑,只看到从天而降的,印着灯光的晶莹雨滴落在眼眶里。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

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停止了,下落的湿冷雨水停止了,闪烁斑驳的灯光静止了,就连瞭望塔上曾安逐渐缩小的,震惊的面容也凝固了。

仿若无止尽的下坠在瞬间来到一个令他感到安心的终点——

偏冷的檀香冲走了残留在他鼻腔里的烟草味,他不再感到冷,跌入一个微热有力的怀抱。

第42章 粉红海(13)

温暖的灵力源源不断传入齐沅的身体,在瞭望塔和甲板之间的半空中,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稳稳横抱起来,替他阻隔了全部如磐的风雨。

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热流涌入身体,他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撑着眼皮,一偏头在甲板上看到灯光照出两人颀长的影子,然后视线模模糊糊定格在一缕铂金色的发丝上,他轻轻颤动了一下垂落的指尖想要去摸,却还是败给了犹如山岳般向自己倾塌而来的倦意和疲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谢临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手环那头虚弱的声音时,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会感到一阵陌生又莫名熟悉的恐惧。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语音通话里的信息来到了船尾,然后就看到齐沅像只被折了翅膀的小鸟,无知无觉地从高塔上坠落。

他想也没想就发动能力冲上去接住了他,就那么一低头的功夫,正好看到怀中的人合上眼帘没了意识。

蝶翼般的长睫颤动间,他的头也歪斜着缓缓靠向自己臂弯,昏睡的模样格外乖巧,像是终于找到庇护所后安心下来的小猫。

谢临的目光在这瞬间显出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柔和和克制。

他抱着齐沅虚空踱步一般幽幽落在船舱的顶部,被按下暂停键的飘摇风雨在他落地的瞬间重新流动起来,夜色已深,渐强的雨点已然可以用滂沱来形容,却没能沾湿他和他怀中的人一分一毫。

他浑身都流转着淡淡的金色流光,怀抱纤细的青年,长身玉立在船舱的顶部。仿若俊美倨傲的年轻海神,只是轻轻一个抬眸,他眼中蓝宝石般璀璨的光芒划破黑夜,直直刺向僵着身子瞪大眼睛看向自己,一动不敢动的大副曾安。

纵横海上十余年的健壮中年人很快感受到那双眼眸中蕴含的杀意。他张开嘴想解释,但很快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徒劳嘶哑的“啊啊”声。

有那么一瞬间,谢临确实是想要直接动手的。

但是看到悄无声息晕在自己怀里的人,他又克制住了这个想法。

直接动手,控制不好力度的话,他拖着病体做的全部努力有可能会付之一炬。

齐沅轻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他烧的应该不低,整个人热得像个小火炉,柔顺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成凌乱的几缕贴在额前,脸色明明是苍白的,脸颊和脖子上却有明显的红晕,嘴唇微微开合间,有小股淡白的雾气被他呼出,散在空中。

他应该是烧迷糊了,下意识在他怀里找舒服的姿势靠,滚烫脸颊几乎要贴着他的胳膊往里蹭,让谢临觉得心里痒痒的。

谢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虽然关于别人的事情齐沅总是异常敏锐,聪慧过人,可是关于齐沅自己,他好像总是有些迟钝,甚至有点傻,身体状况这么差了还不知道收敛,好像完全沉浸在破魇的世界里。

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趁谢临思来想去的功夫,曾安已经爬下瞭望塔来到地面,他心有余悸地朝船舱顶部看去,那个气势凌人的金发青年已经消失了。

然而没等他喘口气,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人就鬼魅般来到了他眼前,幽幽开口,声音冷得像万里深渊底部的寒冰。

“让你走了?”

迷迷糊糊的,齐沅感到额前传来湿冷的触感,但他睁不开眼睛。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他想要挣脱,便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眼前也从一片漆黑逐渐恢复明亮。

于是他又看到那个灰白低矮的天花板。

又双叒循环了?

他有点无力地撇嘴。

最后的记忆里,他在和自行认罪的大副的对峙中被他扯落瞭望塔,之后的记忆他有些模糊,但隐约记得自己并没有感受到坠地的疼痛。

以及,他明明没有爆炸的印象,醒过来却还是回到了这个狭小而逼仄的宿舍。

齐沅揉了揉眼睛,撑着还有些酸软的双手从床上坐起来,和客房里极其相似的羽绒被从他身上滑落。

硬板床,白炽灯……他转动脑袋环视眼前这过分眼熟的一切,很快只要他再转一点角度,就会看到自己那有些胆小的同事,霍——

他的眼前蓦地出现一簇金发。

齐沅唰一下瞪大眼睛,整个人一改之前的酸软无力,差点从硬板床上弹起来,一下扯着被子缩到墙角。

谢,谢临???

湿冷的毛巾在这一刻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他看着床前那绷着嘴角一脸不悦的金发净魂师,又看了看不应该属于船员宿舍的羽绒被,再看了看滚落在被子上,把被单洇湿一角的凉毛巾。

差点把脑子烧坏的小齐同学终于想起了一切。

他没有坠地的印象,是因为他并没有掉到地上。

他被谢临在半空中接住了。

齐沅忽然就觉得脸颊又开始烧。

那个令人安心的,微热的怀抱和气味还历历在目,这让他一时半会儿有点抬不起头来直视谢临,只能战术性回避。

谢临看着他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重新塞回被子里,只剩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着露在外面,紧绷的嘴角稍微松懈下来,耳钉在左耳微微晃动。

“我睡了多久?”小鸵鸟小心翼翼发问,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三个小时。”

谢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齐沅汗津津的额头上贴了一会儿,微微颔首,好像对他现在的体温还算满意,然后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两颗药。

“吃了。”他张口吐出干巴巴的两个字。

齐沅连忙点头接过,心想那人凉凉的指尖还挺舒服,乖乖捧着杯子靠在墙边吞了药,又一点一点把水喝下去半杯。

喝水的时候,他默不作声观察了一下房间,发现虽然这个小房间和自己宿舍非常相似,空间摆放上却有着细微的不同,比如整个房间里都没有镜子,桌子倒是多出来一张,上面放着各种修理工具。

这应该是谢临的宿舍。

那他现在躺着的床,岂不是……

想到这里,齐沅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意思再往床上缩,僵着身子没动静,谢临倒没有显得不自然,长手一伸顺势就把他剩下的半杯水拿走了。

一只黑猫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房间里。

“小齐,你终于醒啦!太好了,你之前就差烧到40度!我还没看过谢临在魇境里这么火急火燎呢。”

他在床边晃荡,愉悦地甩动尾巴,谢临的脸色却黑得像是想把他做成一顿猫火锅。

“你要是再不退烧,估计他都要急得去找人来给你挂针咯。”

齐沅眉头不自觉抽了一下。虽然原主小时候受尽折磨天天被抽血什么的,早就被扎习惯了,但是他真的很不喜欢那样尖锐细密的痛感,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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