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更新75（2 / 2）
楚昭华压了压嘴角，才没笑起来，佯作悲伤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p>
“我看你很在意的样子，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吗？”</p>
楚昭华捻起一小块乳酪，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说要娶我的，以此玉牌为聘，可是被我不小心摔坏了。”</p>
肖易嘴角抽了抽：“……是谁，这么没眼——眼光独到。”</p>
“楚王李毓啊。”</p>
肖易的嘴角又是一阵抽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p>
楚昭华垂下睫毛，做出愈加悲伤的表情：“可是我听说他准备迎娶萧氏嫡女，萧家出了三代皇后，他们才是天作之合。”</p>
肖易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若是有人对他态度强硬，他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可是对方变得柔软示弱，他就不忍口出恶言。</p>
“纵然西唐楚王迎娶了你，将来除了萧氏，也会有出身王家、裴家的世家女子，烦恼总是不断，现在这样倒也好，没有泥足深陷，还能回头。”</p>
楚昭华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扶着暗道的墙：“你才几岁，说起这些事就头头是道？我刚才都是骗你的，谁知道你就当真了。”她说完，欣赏着肖易脸上的表情变化几番，青色赤色轮番上阵，她不等到他动手放出蛊虫，先用轻功逃跑了。</p>
轻功要在狭窄的暗道里完全施展开来，根本是不可能的，可只发挥了五六成也足够用。她远远把肖易落在身后，连人影都看不见了，矮身钻出暗道，正见楚宁襄捧着一叠册子走在前面。楚昭华急赶疾步，追上了她，顺手接过她手上的册子：“这些全都是？”</p>
楚宁襄粲然一笑：“是啊，整理了好半晌，全都在这里了。”</p>
楚昭华本想和她说关于太子的情况，可看了看周围，觉得并非说话的地方，就算回到了别院，也难保隔墙有耳，便简单地说：“住得还算习惯，就是昨晚饿了，不知道等下有没有好吃的。”</p>
楚宁襄心领神会，笑道：“我看你买了乳酪，南悦城的乳酪可是有名的小吃。”</p>
“本来还想买点小吃，结果肖易那小鬼一早就来找我，跟东跟西，我也不好多逛，办完事就回来了。”</p>
她们走进院子，姬慕云也起了。楚昭华围着他看，见他的脸依然是皮肤皲裂惨不忍睹，一点都看不出昨日祛毒是否起了作用。</p>
楚宁襄摇摇头：“病去如抽丝，祛毒是慢功夫，一回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再过两三回就能看出改善的地方了。”</p>
他们祛毒的时候，一直都关着房门。</p>
楚昭华知道，操纵蛊虫的功夫就跟武学一般，旁人观看是十分忌讳的。她就只在门口守着，练一些基本的剑招，等楚宁襄出来，就会引导她去感觉自己身体内的蛊王，可惜她在这方面并不敏锐，过了好几日才隐约能感觉到一些。</p>
肖易也每日都来，有时候找她聊几句，只是几回之后，发觉她都是信口胡诌，前日还说得信誓旦旦，后日就变得前后矛盾漏洞百出，让他再也兴不起套话的心思：一个满口胡说八道的人，就算透露得再多，也分辨不出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反而觉得看她练剑要有意思得多，她练得都是最基本的、毫不花哨的剑招，每一个招式都重复练到上万遍，他天天都来看，回去闭上眼脑海里仿佛就浮现出那一招一式，还带着森冷剑气。</p>
这样过了半个月，楚昭华照例在门口练剑，听到背后门吱呀开了，便转头去看，这一看连正挥到一半的剑招都停滞了。</p>
姬慕云走上两步，劈手便去夺她手上的长剑。楚昭华下意识地手腕一转，斜斜地划了一个圆弧，刷刷几剑刺向他的肩膀、胸口和咽喉。姬慕云微微一笑，竟然不避不闪，站在原地不动，剑气嗤得划过他的衣衫，把肩膀和胸口的衣裳戳了一个小洞，颈边的一缕发飘然落下。他轻拍手掌，称赞道：“这一剑使得漂亮。使剑的人……也漂亮。”</p>
楚昭华将手中长剑往背后一送，正好回入剑鞘，笑着说：“你也漂亮得很。”</p>
前几回驱毒之后，已经渐渐露出他原本的轮廓，而今日的模样又似回到她的记忆之中，肌肤如玉，剑眉星目，宛若玉树仙葩。</p>
楚宁襄被他们说不出是互相夸奖还是嘲讽的话给逗笑了，掩唇道：“这回祛毒是最后一次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p>
姬慕云缓步走到她面前，明明已经足够近，却依然不停，一直走到几乎只有一息之间的距离，嘴角微微弯起，轻声道：“原来你喜欢我的脸，不然怎么刚才都看愣住了呢？”楚昭华正要张口说话，又见一根白皙得像是玉一般通透的手指轻轻贴到唇上，她的嘴唇正好摩挲过他的指腹，她立刻就闭上嘴。</p>
“嘘——”姬慕云轻轻抚摸过她的嘴唇，低声道，“如果是狡辩的话，就不要说了。”他扶住她的侧脸，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楚昭华愣了一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从敌对的身份转为友人，寻常相处绝无逾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突然跳到这亲昵的一步。</p>
姬慕云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辗转试探，气息有些乱了：“不讨厌对吧，不讨厌的话，就是喜欢了。”</p>
楚昭华眼底微微发暗，右手早已不动声色握住了背在身后的剑柄，铮得一声，剑气划过面前方寸之地，姬慕云极险地退避开来，方才没被劈面一剑直接开膛剖腹了。他衣襟的扣子掉落在地，就连原本规整的外衫都裂开来，一直裂到里衣，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颈和胸膛。</p>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其实也只是徒劳，一双碧如春水般的眸子脉脉地凝视着她，温柔地开口：“你的剑还可以再快一点，直接从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从这里刺下去。但是你没有。是不是可以说，其实你并不讨厌我的冒犯？”</p>
楚昭华忍不住退了一步，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回来了，她从前惧怕姬慕云，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惨败在他手下，而是每次对战，都会被那种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等到他毁了容貌，武功尽失，这种感觉才消失。她开始觉得他像是一个普通人，险些都忘记他根本就是一个变态了。</p>
她退后的那一小步看在他的眼中，又有了莫名的意味，他扬起嘴角笑道：“怕什么，我不会再欺负你了。”</p>
楚昭华咬咬牙，又往前走了一步：“……我记得你从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睡了我那位小师妹。”</p>
姬慕云轻笑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p>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成为了正在陷阱中无法反抗的猎物：“你看你手腕上的牙印！”</p>
姬慕云抬起手腕，轻描淡写地扫过手腕上那一个浅浅的印子，时隔也不算太久，可是看到的时候就好像恍如隔世，他差点都要想不起来那个印子是怎么留下的，事实证明，他并不全都是对的，偶尔也会看走了眼：“从前我是只一心想睡你的小师妹，不过后来我发觉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我就一心只想着睡你了。”</p>
楚昭华望了望天：“现在天还亮着，做梦未免太早。”</p>
“是不是做梦只有睡过才知道，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太早。”</p>
“……”她只有长长地沉默。</p>
“不过不要害怕，”姬慕云弯着眼角笑了，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庞上带着缱绻温柔，“我不会再伤害你的，相信我。”</p>
她才不会相信，唯一能让她相信的就是当她的权势和武力都压过对方的时候，对方才真正不可能伤害她。</p>
“不相信我，嗯？”姬慕云轻柔地把她散落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手指从眼角一直滑到下巴，又笑了，“不相信，也没关系，慢慢来就好。”</p>
楚昭华再次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闷闷道：“你别这样，我真的……习惯不了。”可能在别人眼里，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温柔了。可她就是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从前她都是旁观者，看得多了，再面对这张温柔的脸，总觉得底下有什么阴谋诡计。</p>
她说完这句话，姬慕云还是微笑着，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美好。不过他倒没生气，反而一直笑着看她，就像猎人盯住了一个弱小的动物，让她心里都有点发毛。她把每天练功的时辰又加长了一倍。</p>
归根究底，论权势和人脉，他们现在都是半斤八两，她不可能被南诏皇室承认，姬慕云也丢了教主的位置，但是论武功，她还打不过他，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受制于人。她实在太清楚其中的滋味：李毓有权势，他能轻易地把她带出思过崖，换上替身，让她不得不受制于他；姬慕云武功高强，一次次逼得她拼命，甚至还跳过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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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功夫在后辈中算是顶尖，因为别人练基本功叫苦叫累的时候，她咬牙继续练功；别人在玩乐的时候，她依然咬牙继续练功；别人沮丧放弃的时候，她还在咬牙继续练功。天赋再高，也抵不过寒暑苦练。</p>
原本她该活在被前辈称赞和同辈羡慕嫉妒之中，这些全都被姬慕云破坏了。现在，他竟然还要再来控制她的后半辈子。</p>
她泄愤似的挥出一剑，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剑在她手里竟似有了恢弘气势，穿过天井的石桌，又透过院子的木门，木石崩裂。</p>
姬慕云躺在回廊下看她练剑，见她如此，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他那双泛着碧绿的眸子慵懒地半睁半合，视线随着她额角的汗珠滑落的轨迹慢慢往下，落在她的红唇上。她当然会生气，一旦事情超出她的预料，她就会坐立不安。</p>
可是这世上哪会事事都如所预料？她最终还是要去适应和习惯的。</p>
可是他不会因为她的不安就放弃。</p>
木门碎裂后，黑衣长者带着一身木屑和灰尘走了进来，他双手都背在背后，神情倨傲，可是这样灰头土脸，就显得有点可笑了。</p>
楚昭华放下长剑道：“白长老。”</p>
白启会来找她，这并不意外。若是对她一直不闻不顾，那才奇怪。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那两人身上衣袍的制式跟他的类似，看来地位也不低。</p>
白启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朝她点了点头：“我听宁襄说，你是长乐长公主的独女，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母亲和我教的关系？”</p>
“宁襄已经跟我说过了。”</p>
“这两位也是我教中的中流砥柱，何长老和秦长老。”</p>
楚昭华行礼道：“见过两位……长老。”她微微眯着眼盯着那位秦长老看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别开，其实在白启带着两人进门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眼熟了，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待现在仔细看过，突然想起，难怪眼熟，原来当初在长安城时，他们曾有一面之缘。</p>
那日秦王李琉设宴，他的幕僚除了楚棘，就有这位秦长老，他还在李毓的酒里下蛊。</p>
她那日在宴席上大出风头，按理说秦长老不会不记得她，可是现在装作第一回见，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p>
白启为她引荐过两人之后，便开门见山：“现在我教正在风雨飘摇中，我原本不该提出什么要求，但这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一述？”</p>
楚昭华道：“白长老言重，既是不情之请，不知道是不是该说，那不说也罢。”</p>
白启的脸色变了一下，就算是他身后那两位，表情可都有些古怪了。反而是姬慕云嗤得一声笑了出来，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有点突兀了。白启不好对楚昭华横眉竖目，只得把不悦转嫁到斜倚在回廊上坐不像坐、躺又不规矩躺着的人身上：“阁下何人？”</p>
姬慕云懒洋洋地瞥过来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无名小卒，不足道也。”</p>
“……”楚昭华根本不想去接这个话茬。</p>
“老人家非要计较的话，我是楚姑娘的男宠。”</p>
“……”楚昭华依然沉默。</p>
白启的眉头都皱紧了。</p>
姬慕云似乎只觉得有趣，又笑道：“不然的话，南诏这边该怎么说来着，面首？姘头？”</p>
楚昭华转过身去，气道：“你闭嘴！”</p>
姬慕云目光闪闪，笑道：“是，我这就闭嘴，你别动怒。”</p>
白启被打断了两次，后面组织的那段冠冕堂皇的长篇大论也没心思说了，干脆直截了当：“既然你的母亲曾是我教中圣女，身份特殊，如今你可愿意加入我教？”</p>
“多谢白长老举荐。只是我并非蛊师，也对这些都一窍不通，是长老错爱了。”</p>
“你也不用急着推却，不如再考虑几天，再告诉我答案。”</p>
白启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只说了这几句话，也不多作纠缠，就带着人告辞了。</p>
楚昭华又从之前被打断的剑招开始重新练起，练到一半，又听姬慕云道：“为何不答应他？你之前心心念念要来南诏，既然已经到了，又为何不开心，既不高兴，何不早日离开这里？”</p>
“离开？离开这里，我又还可以去哪？”</p>
“不如跟我一起走，恒罗教山下的千绡花就要开了，万花盛开的景象绝不会比洛阳的牡丹花会失色。”</p>
楚昭华问道：“既然你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不回去？我记得你原来是想等恢复武功之后，就夺回教主的位置。”</p>
姬慕云看着她不语。</p>
他虽然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没有变浅一分，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有点不高兴了。</p>
“你现在回去，夺你的位的人根基尚且不稳，你要翻盘也比较容易，可若是等到对方已成气候，那时候可就难办了。”</p>
“……你是在赶我走？”姬慕云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腻烦我了？”</p>
楚昭华忽然觉得若是男人无理取闹起来，简直比女人还厉害。</p>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姬慕云要是无理取闹，更是比女人还要厉害三分。</p>
“既然你费尽心机帮我解毒，想必也喜欢我。既然喜欢，又何必非要拒绝？”</p>
楚昭华瞠目结舌，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说得毫不心虚，她其实根本算不上“费尽心机”为他考虑，只是一切都正好顺遂，若是楚宁襄提出的条件是让她去和西萨真神决斗，她肯定不会帮他。</p>
“事实上，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楚昭华看见他脸色微沉，又立刻补上，“我对李毓也是如此。”</p>
姬慕云盯着她，一直看到她的眼睛深处，像是从她的眼里一直看到心里，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俊美的脸上满是失望：“既然你没有心上人，为什么我就不可以？”</p>
这辈子，她大概都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p>
她喜欢的那个少年师兄早已被埋葬在普渡寺蹉跎过的十年光阴。那个还会抱有懵懂情思的人，早已被岁月磋磨殆尽。</p>
“我不喜欢被人控制，不管你想不想，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你有这种能力，就难保有一日会把这种能力加诸到我的身上。后面那句她不用说出来，他们都明白，强势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容忍身边会有脱离预期的人和事？</p>
姬慕云却笑了，笑容艳丽，艳丽中又带着锋芒毕露：“好啊，那我们就走着瞧。”</p>
楚昭华呵得一笑，又觉得有趣：“走着瞧？你想我瞧见什么？”</p>
“瞧见……你成了我的教主夫人。”</p>
“你等着，等我娶你。”</p>
“我姬慕云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就一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