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0823(1 / 1)

   覃伯便是家里的老管家。

   嘉莉去问覃伯,覃伯说还有两周。嘉莉放下心来,她在乡下这些日子,过得相当自在,从未管过自己的脸,每日洗脸也只是捞两把清水随便洗了,估计皮肤已经变得粗糙,她要在母亲回来之前好好养一养,免得母亲又要说她。

   不出两日,施承良也去外地出差了。家中只剩施嘉莉一个,她便无法无天,差人买来许多消遣读物,诸如《玉梨魂》这样的小说,或是《礼拜六》之类的刊物。看书中才子佳人缠缠绵绵,她眼前便浮起方峪祺的影子。她恨死他了,一点都不愿想起他,可他的影子还是那样清晰明澈,甚至她能看清他微微扇动的眼睫……她真的恨死他了!

   施承良此次出差走了许久,母亲从日本回来时,他还在外地。施嘉莉换上一件俏皮的小洋裙,扬着一张水灵灵的脸去大门外迎接母亲。汽车在洋房前的柏油山道上停下,佣人上前打开车门,母亲缓缓地从车里跨出来。可以看到她左边脸上还覆着一层洁白纱布,然而光是这样,已经可以瞧出美人模样!

   施嘉莉呆了呆,甚至她认为,这块纱布更为母亲增添了一点病美人的韵味。她惊喜地上前去,叫了一声:“妈妈!”母亲轻轻对她一笑,神情里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云淡风轻的满足。

   “乖孩子。”凌瑜伸手摸了摸嘉莉的脸蛋。

   嘉莉等着母亲对她的评价,不想母亲没有,只牵起她的手走过洋房前的花园,又一步步迈上房前的白石阶。嘉莉喜悦极了,看来母亲不会似从前那般掌控她的脸了,并且,从今以后,她会拥有一位美丽的母亲。

   她当然希望自己母亲的容貌是美丽的,是拿得出手的,是可以在人前炫耀的。从前她不好意思邀请朋友到自己家中玩,也不让母亲去学校里找她,怕被别人嘲笑——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她十几岁的年纪,就是有那该死的自尊心!

   果然,凌瑜对嘉莉的管控不似往日严格。更多的时候,她待在镜前对影自怜,或是请私人医生过来,为她搽药、搭配饮食。

   母亲的心情愉悦,施嘉莉的日子就好过,睡前饿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厨房要荷兰水与奶油酥鸡。她咬着笔头思索着,列下一张计划清单,预备等母亲的脸好全了之后,和她一起去逛邬城最大百货大楼,一起去选料子裁衣裳,再一起去吃华光大饭店。这种母女间稀松平常的出行,她还从未体验过。

   只是母亲脸上的伤口愈合得慢,施嘉莉等得着急。母亲似乎也有些焦虑,施嘉莉听到她忧心忡忡地问私人医生:“都这些天了,为何这疤痕总不见消呢?”

   私人医生道:“大概是那块痣面积太大了,这祛痣的技术又很新,难免不成熟,想要看出效果,仍需再等等。”

   “哎,哎。”母亲慌忙不迭地点头,像是抓住了很大的希望。

   施嘉莉趁着母亲换药时看她纱布下的脸,原有的大片黑痣已经通过手术祛除,却不知怎么,遗留下许多凹凸不平的粉色肉痂,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母亲愈来愈频繁地去照镜子,似乎每一秒都想要确认那些疤痕消了没有,看到丝毫没有转好,脸上总是凝重。施嘉莉走过去搂住她,宽慰道:“会好的,妈妈,都会好的。”母亲像没听见似的,直直地发愣。

   施嘉莉知道,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人希望,又叫人一点一点陷入绝望。现在连她也不能确定,母亲的脸会不会好了。好在施承良出差回来了,看过母亲脸上的疤痕后,温声说了一句:“比以前好多了。”母亲这才高兴了些,脸上露出些浅淡笑容。

   只是,施承良回来的那天夜里,母亲忽然崩溃地大哭了一场。哭声惊动了施嘉莉,她穿着睡裙,拖鞋都没来得及穿,顺着廊子赤脚跑到母亲房前,却只见房门紧闭,房内是母亲哀恸的哭声和父亲隐约的低语。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