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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放下报告时,眼神里透着绝望。

夏木繁提高了音量,声音里蕴含着力量:“鞋盒是怎么掉换的?”

诸亮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从数学概率的角度来分析,三个鞋盒分别命名为猫粮红、猫粮白、碎布白,打翻的可能只有以下几种。

——三个鞋盒一起打翻。

——猫粮红与猫粮白一起打翻。

这两种的结果是,猫粮混杂,不可能出现一个盒子有毒、一个盒子无毒的情况。

——猫粮红与碎布白一起打翻;

——猫粮白与碎布白一起打翻;

——三个盒子分别打翻。

这两种的结果是,猫粮红与猫粮白无法掉换。

即使是分两步走,也不会出现检测报告的结果。

除非……他刻意为之,拿来另外一个干净白色鞋盒盛放有毒猫粮,然后再将无毒的猫粮放进原来的红色鞋盒。

怎么办?

诸亮没有想到警察会如此认真,一板一眼地要求他还原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些谎话说起来容易,但细究下来却漏洞百出。

刘彩阳没看明白,但直觉让她心惊肉跳,明明室内阴凉无比,但冷汗却一直往外冒。

夏木繁再次重复:“说!鞋盒是怎么掉换的?”

这一回,她没有收敛自己的强势,声音里充满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让诸亮心脏狂跳、手脚发麻,喉咙干涩无比。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缓缓抬起头来:“还得有一个鞋盒。”

孙羡兵拿来一个空鞋盒。

诸亮拿过鞋盒,一边说,一边比划。

这一回,两盒猫粮完美掉换。

夏木繁目光炯炯,盯着诸亮的动作:“你知道红色鞋盒有毒?”

诸亮再不敢有丝毫隐瞒:“是。”

夏木繁:“你是故意掉换?”

诸亮垂下头,看着脚尖,不敢与母亲目光接触:“是。”

刘彩阳感觉天旋地转。

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害死他爸爸吗?

虽说诸升荣虐杀猫咪可耻,但他到底是诸亮的爸爸,是尽心尽力养育他成人的爸爸啊。

夏木繁示意虞敬专心做好笔录。

她转头对诸亮说:“为什么?”

诸亮坐回椅中,看着桌面摆放着的四个鞋盒,嘴角勾起一道嘲讽的笑容。

“他该死,不是吗?”

“他用毒猫粮杀了那么多猫咪,死在毒猫粮之下,不是罪有应得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被他毒死的猫咪有多可怜!”

夏木繁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诸亮。

宣泄过情绪之后的诸亮,渐渐进入悔恨状态。

他的嘴唇在哆嗦,手脚在颤抖。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腿上。

诸亮的声音仿佛在空中飘荡的云,找不到停留的地方。

“我没有想他死。”

“真的!我很恨他,但没想到他会死。”

“我换了猫粮,只是想让他受一受猫咪的苦。我以为他最多吃一点点,谁知道他会因为害怕吃了那么多?猫咪那么小,他那么胖,怎么可能只吃一把猫粮就会死呢?猫咪不会说话,他却可以啊,吃了有毒的猫粮,只要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洗胃,就不会有事。”

诸亮的眼泪,越来越多。

说到最后,他趴在桌上开始号啕大哭。

“我错了!我错了。”

“我以为只是小小惩罚他一下,让他体会过猫咪的苦之后,他就会改好,就不会成为一个坏人。我没想到他会死的,我没想到。”

“你们把我抓起来枪毙吧,是我害死了他……”

夏木繁长叹一声。

诸亮本无杀人之心,却不料父亲因此而死,这几天巨大的压力让他精神近乎崩溃。

现在终于说出实话,反而对他的心理健康有好处。

不管最终法院如何判决,至少他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刘彩阳看着诸亮平静地签字,被警察带出审讯室,知道儿子犯了法,哭得成了一个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夏木繁的胳膊哀求。

“夏警官,求求你们了,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

“他不是想害人,只是想惩罚一下他爸爸。”

“我已经签了谅解书,你们就饶了他吧。”

“我已经死了丈夫,求求你们,不要抓走我的儿子啊,呜……”

夏木繁弯腰将她搀扶起来,温声道:“案件已破,怎么判决不归我们管。接下来,你可以找个律师。”

刘彩阳忽然清醒过来:“对对对,找律师。”

她仿佛找到了人生方向,立刻站直身体,匆匆离开。不管怎么样,儿子并没有杀人之心,他只是想惩罚一下爸爸,罪不致死,对不对?

看着刘彩阳离去的背影,夏木繁沉默不语。

冯晓玉站在她身边,悄声问:“应该不会判太重吧?”

夏木繁道:“希望吧。”

案件终于告破,重案七组将结案材料提交检方。

一个月之后,盛夏蝉鸣阵阵,案件进入审理阶段。

一经公布,众皆哗然。

诸升荣虐杀猫咪的照片被传播开来,引来无数爱猫人士的抨击。还有人在法院门口拉起横幅,要求从轻判决。

更有媒体,把柯麓等人宣传成了“英雄”,把诸亮树立成“大义灭亲”的榜样,说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不应该被判刑。

在这样的舆论倾向下,刘彩阳的律师发挥了极强的专业素养,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最终判决结果下来,柯麓、乔蕊、乔朵、杜昊然四人无罪释放,诸亮因认罪态度良好,判刑两年,缓期一年执行。

柯麓走出法院时,感觉眼前阳光灿烂无比。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柯麓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到正安镇,寻找他的柴柴。

来到火车站树林,踩着满地树叶而行,发出沙沙之声。

柯麓遵循脑中记忆,往那个旧木屋方向而行。

呜——呜——

树林里忽然响起一阵呜咽声。

柯麓停下脚步,认真倾听着。

声音是从木屋方向传来的。

是他熟悉的声音!

柯麓的心跳快了起来,大叫一声:“柴柴!”

那边的呜咽声渐止,一阵喘息之后,响亮的“汪!汪!”声传来。那是柴柴在用它最后的力气发出的,对主人的呼唤。

它已经老了,再也动弹不了了。

可是,风里送来了主人小柯的气息。

柴柴激动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咽之音。

它听到了!

主人在喊“柴柴”。

主人来了,它等了十六年的主人,终于来找它了!

真的是主人来了!

柴柴努力支起前腿,让自己站了起来,气沉丹田,伸长脖子,拼尽全力汪汪地叫了起来。

柯麓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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