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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渊不忍心看魏则清陷入痛苦回忆之中,将三起案件的关联性简要说给他听。

“在现场我们发现一件血衣,可以将嫌疑人与无名女尸联系起来。”

“无名女尸的抛尸手法、伤痕分布、虐待手段都与魏巧珍一案类似,我们并案侦查,从卫校女学生的口供中,我们高度怀疑嫌疑人就是杀害魏巧珍的凶手。”

听到这里,魏则清霍地站起:“那还等什么?把他抓起来,枪毙!”

岳渊抬头看着愤怒的魏则清:“可是,我们得到一条线索,嫌疑人杀害魏巧珍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受人指使。这个人,与你们有仇。”

魏则清浑身发冷,呆立当场。

“什么?有人与我们有仇,一定要害死我的巧珍?是谁?到底是谁?”

说到后面,魏则清的声音近乎嘶吼。

这两年来,魏则清一直在自责。

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自理能力强。他与武婧平时工作忙,很小的时候女儿就是脖子上挂片钥匙,自己上学、自己回家,从来不曾出过纰漏。

初中毕业之后她不愿意学医,考上荟市财经学校,学校离家很近,他从来没有担忧过她的安全问题。

可是十一月的那一个周末,女儿从财经学校出来,从此就天人相隔。

女儿同宿舍的同学说她回家了,她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一趟公交车就能到达的距离,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多问。

武婧那天早早回家,做了丰盛的晚饭,等着女儿回来。

可是,女儿一直没有回来。

夫妻俩找到学校,发现女儿不见了,顿时慌了神,赶紧报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三天之后,女儿的尸体被发现。

魏则清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那么放心女儿独自归家?

女儿那么漂亮,自己怎么就不去学校接一下她呢?难道工作比女儿还重要吗?

如果他那天去接,女儿就不会被坏人带走,是不是?

可是现在,警察告诉他,是有人成心要害死女儿,魏则清感觉眼前一黑。

是哪一个缺德的,有什么仇怨那就冲他来啊,为什么要害死才十六岁的女儿?

岳渊看魏则清情绪失控,站起身将他按坐在椅中,沉声道:“魏医生,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请你思考一下,你们到底与谁结下仇怨,对方非要置魏巧珍于死地?”

魏则清眼神茫然,喃喃道:“是谁呢?是谁呢?我父母都是医生,仁心宅厚,与人为善,他们的死那是历史原因,后来政府也为他们平了反。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也一直以父母为榜样,用心治病,从不懈怠,并没有与病人结怨。我对当官没有兴趣,职称评定也是按部就班,和同事关系融洽。我不知道,我身边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存在?”

岳渊看了夏木繁一眼。

夏木繁冲他眨了眨眼,示意换下一个人问问。

岳渊正要说话,诊室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容貌秀美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则清,还没看完吗?”

岳渊转过头,与中年女医生视线相对,对方瞳孔一缩:“岳警官?”

岳渊礼貌点头:“武医生,你好。”

来人正是武婧,她一见到岳渊,再看魏则清面色苍白,立即反应过来:“是不是害死巧珍的凶手找到了?”

岳渊还没说话,魏则清看向武婧,哽咽道:“婧婧,巧珍的死,罪过在我们啊。”

武婧的后背一下子僵住,快步走到魏则清身边,将手搭在他肩头,转身看向岳渊:“岳警官,到底怎么回事?”

岳渊将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夏木繁仔细盯着武婧的脸。

这是一张被岁月厚爱的脸庞。

虽然年近五十,但依然美丽。

这么漂亮的人,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88章 往事

岳渊同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武婧:“武医生,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与人结下仇怨,对方恨你恨到要杀害你的女儿?”

武婧感觉手脚冰凉。

痛苦的回忆似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下子将她拉回到那不堪回首的年少时光。

明明她已经努力将这段时光隔绝,为什么却似恶梦一样缠着她不放?

魏则清留意到妻子的脸色不对,心跳陡然加快:“婧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是谁这么恨你?”

武婧没有说话,眼神却透着惶恐。

岳渊道:“武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不需要我们警方回避一下?”

武婧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岳渊:“不不不,你不要走!我问你,我女儿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非要置她于死地?”

岳渊谨慎措辞:“嫌疑人与你们的生活并没有交集,他事先也并不认识魏巧珍。这次被他绑架的卫校女学生告诉警方,魏巧珍是嫌疑人一个朋友点名要的女孩,你觉得……这个朋友会是谁呢?”

确认过女儿之死不是意外,武婧的嘴唇开始哆嗦。

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有一个人,有一个人……”

武婧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着,可到底这个人是谁,她一直没有说出来。

岳渊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

揭开伤疤,将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示给爱人、警察看,这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魏则清定定地看着妻子,眼神里充满着怀疑。

她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为什么女儿死了两年,她都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

难道还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

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比女儿的死亡更沉重?

到底相爱相守了近二十年,魏则清不忍心责怪妻子,嘴唇紧紧抿着,默默地等待着。

长久的沉默之后,武婧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终于开口说话。

“则清,我1976年与你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往事历历在目,魏则清的声音很轻柔:“记得,你那个时候身上到处都是伤,躺在医院病床昏迷不醒,问你家在哪里也不说,孤孤单单很可怜。你说你68年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辽省一个农场当知青,北地苦寒,你身体扛不住,好不容易回家探亲却发现家人离散,央求我给你办病休手续返城。”

武婧躺在病床上面色似纸,却美得惊人,黑呦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凄苦,从来不曾动过男女之情的魏则清一下子被打动。他帮武婧办了病休证明,找关系帮她将户口迁回荟市,然后与她结婚,78年初女儿出生之后,魏则清毫不犹豫地接过带孩子的重任,全力支持武婧考大学。

武婧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对不起,我骗了你。”

魏则清呼吸一滞,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

妻子有秘密,这个秘密她藏了二十年。

武婧看着丈夫,眼眶微红:“我嫁给你的时候,已非处子,这你是知道的,对吧?”

魏则清听到妻子这句话,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道:“世道太乱,活着就好,这些……我不计较。”

武婧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扑进魏则清怀里,抽泣起来。

看着妻子不断起伏的肩头,魏则清心中一软,轻抚她后背,颤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半晌之后,武婧直起腰来,整理仪容,看向岳渊,缓缓将自己藏在内心的秘密说了出来。

原来,武婧是湘省珠市人,1968年高中毕业后按理应该下乡,但家里人舍不得她去北方受苦,又担心她容貌太过出众容易吃亏,便到处托关系凑钱给她买了个工作,将她安排进荟市正安镇的军工厂当工人。

殊不知,正是这个安排将武婧推向了深渊。

武婧一进厂,就被一个造反派的小头目看上,在一个雨夜将她强暴,随后视她为禁脔,不允许她与家人联系。武婧涉世未深,在他的强迫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并在1971年生下一个儿子。

生下儿子之后,武婧曾经想过要好好过日子。她打理家务,细心照顾儿子,以为这样就能够感化那个恶人的良心。

可是,狗总是改不了吃屎。

他只要一喝酒,就会殴打、污辱武婧,有时候连儿子都一起打,终于在儿子五岁的时候,武婧一狠心抛下儿子跑了。

武婧拖着满身的伤痕来到荟市人民医院,哀求魏则清帮她办理病休证明,又在家人的遮掩之下假托知青返城,将档案里结婚生子这一段就此抹去。

说到这里,武婧满眼是泪:“我不是有意隐瞒,我只是恨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人。”

魏则清长叹一声,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不断地重复着:“不怪你,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人,是那个时代。”

站在一旁的夏木繁却听得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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