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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玉被她身上的这股从容的状态感染,微笑着说:“放心吧,不会给你戴手铐的。”

邹不染松了一口气:“啊,那就好。说实话,如果戴着手铐上警车也是蛮丢人的。”

一行人回到刑侦大队,邹不染被带到了会客室。

曾经,邹成业神情惶恐的坐在会客室里,抓着龚卫国的胳膊,紧张诉说着他所遭遇到的恐怖事件。

现在,邹成业的女儿邹不染神情放松地坐在会客室椅子上,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来对邹成业所做的一切和盘托出。

“对,恐吓电话是我打的。我高中同学毕业后分配到荟市电信局上班,我特意挑她上班的时间去找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个电话,每次其实只有十几秒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对,威胁信也是我寄出去的。”

“信封?信封是找我大学同学的小外甥写的,里面的内容是我从报纸上剪下来贴上去的。”

“剪报贴得很工整吗?啊对,我是学建筑的,讲究美观与均衡性,专业习惯使然吧,所以我在贴剪下来的小字时,也不自觉的带出了那种风格。”

“邹成业家里厨房安装的机关也是我装上去的。”

“他们家里装修的时候到市面上去找小工,我也混进去了。我报了个假名儿,很少说话,埋头干活。那个时候我剪了个平头,穿着垮垮松松,灰头土脸的,他们以为我是进城打工的男孩子,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什么。”

“他们前前后后装修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我想要动点手脚很容易。你还别说,这一次打工我不仅赚了钱,还对装修的操作流程有了深刻体会,以后买房、租房如果需要装修,我可以一个人搞定。”

考虑到邹不染是个女孩,会客室里负责问话的只有夏木繁和冯晓玉。夏木繁抬头看向邹不染:“你做这一些是为了什么?”

邹不染收起了脸上那一抹满不在乎的笑,神情也变得冰冷起来:“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撕开邹成业那张虚伪的面具,让他血债血偿!”

随着邹不染的讲述,12年前的那番往事,终于清晰的呈现在夏木繁面前。

“84年的时候,我刚刚满10岁,还不是很懂事儿。我们家属于那种父慈母严的家庭,妈妈事业心强,为人强势,对家里的关注相对少一些;父亲性格温和,说话轻言细语,在职校当老师不用坐班时间自由,因此在家里的时间会多一点,家务活基本都是我爸在做。我和父亲的关系更为亲近一些,如果爸妈有了争吵,我都会站在我爸那边,替我爸说话。”

“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两个舅舅生的都是儿子,三家人都很宠我,把我宠成了小公主,真的很幸福。我以为我会永远幸福下去,可是没想到,家里突然产生了变故。”

“一开始我妈在办公室收到威胁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引起警惕,她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可是后来家里收到了几封恐吓信,除了报纸上剪下来的文字之外,上面还有血迹涂抹的痕迹,散乱的头发渣子、剪下来的指甲盖儿,看上去挺瘆人的。”

“这样的恐吓信让我妈有点害怕,在我爸的建议之下报了警。一开始派出所的同志和我妈单位的领导都很重视,银行还派了两个小伙子轮流在我们家附近执勤,派出所也派的人也在暗中保护我妈,可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妈的精神状况在那个时候也出了问题,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眼睛底下黑眼圈越来越浓,遇到一点事情就有点过度紧张,坐立不安。”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我妈是因为恐吓信、威胁电话的事情,搞得神经紧张,谁也没有想到,可能是饮食或者药物的影响。我爸到单位请了病假,给我妈开了安眠药,一直陪在她身边,温柔的安慰着她,那个时候,我看到妈妈这种变化很揪心,但我爸让我别担心,让我安心上学。”

“舅舅、舅妈那个时候也说要到家里来陪我妈,但是我爸坚决不同意,他说他能够把我妈照顾好,让他们放心。所有人都被我爸骗过去了,包括我和我妈。”

“再后来,我想你们也可能从警察那里了解到,我妈出了两次事。”

“一次是差点被勒死在卫生间里。当时我爸出差,临行前让我舅妈在家里陪着我妈。那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睡得很死。等到早晨我醒过来,到卫生间就看到我妈被一根腰带勒住脖子,吊在窗户栏杆上。当时的场景真的很恐怖,吓得我哇哇大哭,我舅妈被我的哭声惊醒,赶紧报了警,但是没想到警察过来说既没有发现陌生人的脚印,也没有发现什么指纹、打斗的痕迹,最后认定我妈是自己把自己差点勒死的。”

“到了冬天,我妈的情况越来越差,经常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屋子里,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和精神病人的表现很像,我舅舅、舅妈他们都觉得我妈可能真的是病了。”

“那天真的好冷,窗户外面下着很大的雪,我躺在床上,都能听到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我被门外的动静,还有警车的声音给惊醒,醒来之后才知道,我妈又偷偷跑出去,差点把自己冻死,要不是被我爸发现把他抱回家来,恐怕她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邹不染的眼泪在发红的眼眶里直打转转。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失去我妈。我那时候就想,哪怕她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她也是我妈,我还是很爱她,我害怕失去她。”

“警察调查之后再一次认定我妈是精神病发作,自己从屋子里跑出去之后,我抱住我妈的腿嚎啕大哭。我不肯上学,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我妈,我怕我只要一松开手,我妈就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我妈已经出了两次事情了,如果我们再不管,万一她真的死了,我怎么办?”

“我舅看到我一直抱着我妈死不撒手,终于松了口,同意对我妈进行精神鉴定。我舅说我们不能讳疾忌医,如果真的有病,那就好好治病吧。”

“从头到尾,我们家的人都不愿意提及精神病这三个字。都说人言可畏,如果说我妈被认定成了精神病,那旁边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去看她。”

“我爸见我舅同意送我妈去治病,便从医院里的精神科找来一位姓宋的医生,宋医生给我妈做了检查,给出一份鉴定报告,说我妈有精神分裂症,需要治疗。”

“医生的结论让我舅他们认了命、死了心。把我妈送进市里最好的精神病院,封闭治疗,吃药打针。五月份进去,直到十月份医生说我妈已经基本上治好,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我们这才把她接回家。”

“在我妈住院的那段时间,我爸每隔一天就会去看望她。精神病院距离咱们家距离很远,坐公交车的话大概要一个半小时,我爸每天来回三个小时的奔波,光是这一点上就得到了我舅舅、舅妈的认可。”

“等到把我妈接回来之后,我妈整个人变得神情恍惚,眼神呆滞,你和她说话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呆呆的。不过她晚上吃过药这后睡得很沉,白天基本上不出门,就在家里呆着,很安静,不扰人。我舅舅舅妈看到我妈变成这个样子很心痛,可至少她现在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也不再收到威胁信、恐吓电话,这让我们放心了不少。”

“我妈回来一个月之后,我爸去找我大舅,关起门来聊了两个多小时,聊完之后,我舅和我爸脸上都有泪痕,眼睛发红,看来两个人都哭过。”

“85年11月份,邹成业和我妈办理了离婚手续,我舅叫我不要恨我爸,说他也不容易,毕竟我妈得了精神病,如果我爸提出诉讼离婚的话,法院也会判离的,总不能让我们家的人拖累他一辈子吧,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关于我的抚养权,邹成业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他说我妈一个人孤孤单单太可怜,所以他把我留下,他还表示虽然离了婚,但我们依然是一家人,以后我就有什么事只管找他。”

夏木繁留意到,邹不染在讲述父母离婚前的那段时光时,一直称呼邹成业为“我爸”,离婚之后,她对父亲的称呼立马变成了“邹成业”。

“可笑的是,邹成业办理离婚手续后没有多久,他就离开了星市,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和我们有任何联系。其实,以我舅的能力找到邹成业的去向并不是件难事,但是我舅为人硬气,自尊心强。他认为是我妈得了病拖累了邹成业,离婚后一别两宽,既然他要放弃这一切,那就让他走吧。”

“邹成业离开后,我妈的神智渐渐恢复正常,但是因为治疗精神病的药物副作用大,她的记忆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反应也比以前迟缓了许多。虽然能够生活自理,但是再也没有办法工作,我妈妈的人生就这样毁了。”

“我考上大学之后。我一个高中同学考到了荟市财贸学院,我们俩关系挺好的,经常联系。从她嘴里我才知道,邹成业在荟市财贸学院教书,儿子生于1986年6月。”

邹不染的眼睛里多了一份寒意,嘲讽一笑:“1986年6月,你觉得可笑不?邹成业和我妈1986年11月离的婚,不到七个月的时间就生下了儿子!我不觉得他有那种度量,能够把别人的儿子视如己出,那一定是他的亲生骨肉。”

“细思极恐。我妈在精神病院住院,他人前人后扮演着一个合格有爱的丈夫形象,可是谁能知道,他就在那个时候和余雅秀有了孩子。一个出轨的男人,却在我和我舅面前一直扮演受害者家属的角色,我对他的信任全面崩塌,开始怀疑我妈是被他害的。”

“邹成业当时只是星市一所职业学校的普通的讲师,羽翼未丰。如果他想和我妈离婚,我舅舅不会放过他;如果知道他情感出轨,社会舆论也不会放过他。邹成业不愿意承担任何损失,所以编了这么一出戏,毁了我妈,简直禽兽不如!”

“知道这一点之后,我没有跟我舅说。为了我和我妈的事情,我舅已经操了这么多年的心,又倾尽全力把我培养成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是邹成业害了我妈妈,我真怕他们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既然是邹成业造下的孽,那对他的惩罚,就让我这个女儿亲自来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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