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险境17(1 / 2)

这一夜便是在吾濛和洛何的争吵中度过。

常言道,窥一斑而知全貌,用在舒城的灾情最是贴切不过。沧州整体如何治灾,自是从一座主城池便可得到法子。

上京紧急调动豪强世家,又从其余各地纷纷筹备粮款。由此既不会使国库彻底空虚,又号召了大荆各方势力联动,算是加强了中央与地方的紧密联系。

这日,白鹤宁命令着管家和小厮,从白府内运送出一批批粮食和御寒的衣物,交代好了马夫牛夫,带着这些物资领着谈秋意和宁晃二人出门了。

至于荀诩,由着他身份地位最高,便辗转着去舒城之内几处世家豪族做访客,算是承了长荣帝之意与各方商量些具体对策。

天地间雪势渐小,俨然有了将要停歇之意,算是在谈秋意预料之中。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日,天灾可并不会因着她几句话就立即能停下的。

快到主城内外交界处时,谈秋意等人发觉了前方有些热闹。

几人走近一瞧,原是那日他们进城时,城门吏说与两人听的善事。近日以来,这些富贵人家和寺庙僧人更是闻得朝廷派官员来救治,纷纷再次行动起来。

数以百计的流民排队,脏污不堪的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盛粥器具,再是困难些的竟然用不知何处寻来的枯叶做容器。大多数人身上皆裹着家里最为厚实的棉被,少数人直接衣衫褴褛,冻得面唇乌紫,神志都要不清。

“幸亏是等到几位大人来了啊。”

曾叔是舒城岁家管事,见来人先是挨个行了礼,叹口气道:“整个沧州就拿咱们舒城来说,已然是即将坐吃山空,更何论其他地方。府上岁小姐心善,特意叮嘱一周为期换着地点设粥棚,熬粥送予灾民们食用,可实在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

白鹤生要风度舍弃温度,并未同谈秋意一样裹成了粽子那般。

他瞄了眼谈秋意藏在雪白绒帽下的莹白小脸,又瞄了瞄她身上那些层层叠叠不可数的棉料,只能感叹其完全是仗着自身苗条纤细而已。

听完曾叔的话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难民身上,眸中起了怜意,“大家不用抢,人人皆是有得吃的……”

谈秋意踏着脚上新换上的羊皮靴,踩着簌簌落雪走至他身旁,亦是瞧着那些饿极了顾不得秩序,竟然渐渐互相夺食起来的人。

说不清道不明心内是何等滋味,她详装俯身用左手扫了扫靴面落雪,实则暗中捡了颗石子,纤细两指相碰发力。

“啊——”夺食之人受击而倒。

众人皆以为是那主动劫掠之人不慎滑雪,才摔了这么一下。

白鹤宁自详舒城此番全权负责者,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大荆律例纵是在平常,也绝不会许你这般为非作歹。管事,将此人送去府衙。”

“是,大公子。”白府管事言听计从,寻了条麻绳过来将那人束缚住扭送至衙门去了。

宁晃抱臂冷眼旁观,见状口中嗤了声:“伪君子尽会做样子!”

白鹤生悄无声息立在他身后附和:“尽会做样子给我看!谁稀罕同他作比较!”

耳边响起一声“炸雷”,宁晃登时吓了一大跳,脚下不稳,连连向后退去,一脚更是直接踩在了白鹤生的靴面上。

“嘶!”白鹤生面目扭曲一瞬,狠狠瞪他一眼,对这人印象更差了。原先仅知他生得既不如安绛王,亦是连谈抚使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眼下才知他品行也差!

“大公子、二公子和宁大人,你们且看那些人的目光。”谈秋意这一出声,打断了两人隐有剑拔弩张的敌意。

白鹤宁随她指示瞧过去,“这是……”

原来这些人里并不全然是赞叹欢迎之意,有那么小部分富商人家或是沧州名门望族,以及大批排队流民,皆是对他们颇有微词。道是朝廷办事不力,雪灾时间拉得如此久远,前有王怀玄这般贪官,后有新来治灾的大官假慈悲做做样子,便能有用吗!

一面黄肌瘦的猴样中年男人,双眸裹了寒刀行刺过来;有原本就是地痞流氓的更甚,直接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吐了口痰。

“娘亲,那些大官一来,我们真的会有救吗?已经饿了好多天了……”一皮包骨的男孩儿扯扯身旁妇人破烂衣角,眸中纯澈。

妇人搂紧他,轻声训道:“不许多言!官不爱民,这些狗官皆是朝廷的走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你听你那死鬼老爹说得不够多吗?”

“原是坏人……呜呜呜,那就是没人能让我们吃饱穿暖了……”男孩抽泣不止,不甘心朝大官中最为漂亮,面若观音菩萨的姐姐窥去。

谈秋意自是收到这孩子的目光,亦是听闻了她们交谈的内容。

她今日未曾揣着手炉过来,双手已是冻得不可屈伸。她便学着昨夜那般将左手置于唇下汲取了点暖气,勉强从秀囊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糖。

在妇人警惕的目光中,她躬身朝男孩儿递过去,“弟弟乖,阿姐送你颗糖,你等会儿将娘亲安全护送回去好不好?莫要让坏人欺负了你娘亲去。”

男孩呆呆瞧着这位菩萨姐姐,视线凝在她精致苍白的面孔上,恍若在做梦。

自家孩子尚未作答,妇人早已是生了悔意。这位大官似与别人不同,她竟是一眼瞧出了沧州雪灾之下,成了寡妇的她常常为着讨口食物,被别人逼迫着受辱。

大荆一向将女子贞洁视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她……若不是怕孩子离了她说不下去,她早就……

随着谈秋意刻意将冰糖在男孩儿眼前晃了晃,他毫无知觉伸了手。

“杂种就是杂种,这些人给的东西竟然也敢接!”之前那位面黄肌瘦的猴样中年男人冲上来,声音刻薄狠戾。

男孩痛呼出声,乌黑掌心中亮晶晶的冰糖打了几圈转儿,啪嗒落在了地上。

他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亦是随着那颗糖落地,视线紧紧跟随着,瞪得眼睛生了疼。

“哦?我们是什么人?”谈秋意抬眸清淡瞥了他一眼,沉冷无机质。随后重新从秀囊中拿出一颗冰糖塞在了男孩手中,揉了下他的发顶。

而宁晃和白鹤生本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状怒火中烧疾步而来。宁晃一把揪住中年男子衣领,以蛮力将之整个人双脚悬空拎起。

男子急忙讨饶:“哎哎,大人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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