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非神20（2 / 2）
一道诧异的白光从中划过，照得大殿地上煞白一片，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传来，电闪雷鸣。
一百姓慌乱道：“是不是又要下暴雨了？”
还没等人查看，又一阵振聋发聩的雷声传来，没有意想中的大雨倾盘，反倒是外面的黑雾越来越浓，重重地压着天空，直向门口的人群袭来。
“快进屋！”
席宁尘飞快地挥出一掌灵力，击退了来势汹汹的黑雾。人们纷纷跑进屋子，云游散人立马跳了下来，大声道：“大家快去楼上的屋子，把门给关了！不要出来！也不要害怕！”
人群着急忙慌地往楼上跑去，云游散人见所有人都上去了，摊开手掌轻声起咒。
刹那间一道蓝光乍起，生生立出一道屏障，将楼上和大殿隔开。黑雾中，数把利刃飞出，密密麻麻地朝他们射来。
云游散人掏出折扇，展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挥动，利刃被扇面一一击倒，掉在地上化为齑粉，却仍有源源不断地袭来。
席宁尘将陆景沅护在身后，一手划破指尖，拈血出诀，霎时间，一阵猛烈的狂风从他的脚下升起，向外冲去。
陆景沅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如此强大的灵力，长发被吹得胡乱飞舞，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回荡，眼见着那白色的风浪如同咆哮的猛兽，真奔外头而去。
是仙术中极难练就的唳风阵法。
在风浪巨兽猛烈地进攻下，没一会黑雾就被打得连连败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游散人厉声喝道：“你有种就出来！这般装神弄鬼地算什么！”
门外阴沉沉的天气下视线昏暗，望出去什么也没有，忽然之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身影，往云游散人冲来。
云游散人一挥折扇，强大的气流斩断了来人的左臂，奇怪的是，那截飞出去的手臂竟然毫无鲜血喷出，像一段没有知觉的木头。
扑通一声，那黑影直接倒在了他的面前。
云游散人眉心一跳：“是你。”
跪在地上的，依稀是个成年男子，衣衫破烂，骨瘦如柴，脸上尽是血污，完全看不清楚相貌。
陆景沅惊讶道：“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那厉鬼嘻嘻哈哈地笑着：“我们简直熟得不得了。”
那人身上的鬼气极重，四周弥漫，想必已经死了好多年，积怨极深。
云游散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都暗了下来，半晌才开口道：“他是我的信徒。”
陆景沅和席宁尘皆是一脸震惊。
“许连观的死，县令的死，还有那两个小弟子，都是你做的，是吗？”
云游散人面色凝重，皱眉质问。
厉鬼依旧嘻嘻哈哈地笑着，理直气壮道：“是啊，他们这些蠢货，还把你当成神明来供奉，我不杀他们杀谁？”
云游散人嘴唇发抖：“我已经厚葬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你还想如何？”
“我还想如何？我还能如何啊？”厉鬼抬头瞪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问：“你以为厚葬了她们，稳住了你仙人的名声，就可以了事了吗？”
云游散人身子一抖，瞳孔猛地缩小，“我，我厚葬并不是为了保全我自己的名声，我只是想让你好受一点……”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了！”那厉鬼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般，瞬间失去了理智，仰着头冲上来要把云游散人咬个粉碎，大声怒吼：“在你眼里，人族的命不过是蝼蚁罢了！像你这样的人，也配受到万人敬仰，也配被人当成神明供奉！你救不了人，就别救！你害死别人！你不得好死！”
云游散人后退道：“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人！我，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我并不是有意的！”
剑拔弩张之间，席宁尘右手一抬，银色的链条从后飞出，控住了厉鬼的双手。随后他轻声起咒，一道蓝光乍起。
陆景沅看到那道幽幽的蓝光定在厉鬼的脖子上，如一条颈链般围了一圈。他认出那是虚声咒，只要中咒者心中不觉得对方说的话是假的，就会被一直禁言，反之如果心里认定是假的，便可以发声说话。
席宁尘转向云游散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游散人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平静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六年前，我云游各地，行至菰城，当时，全城都在闹一种可怕的疾病，每日死伤无数，民不聊生。我因为从前在中州学过仙族的医法，便想办法研制药房，治病救人。”
“这不是好事吗？我记得县令当时说你救了全菰城的人啊？”
陆景沅话音刚落，那厉鬼当即出声反驳：“他哪里救了整个菰城的人！他害死了我全家！”
席宁尘眉头微微一皱，似乎不太相信：“你不是在治病救人方面一直小心谨慎的吗？为何会如此？”
云游散人回答：“我是一直小心谨慎，当时菰城的大部分人在我的治疗下都痊愈了。但是有一户人家，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对青蒿过敏，而青蒿正是其中的一种重要的药材，所以我没办法救治他们。”
厉鬼不再说话，席宁尘问：“然后呢？”
云游散人道：“我束手无策，只好旁观，之后，这位男子出了许多钱为我建造寺庙，冒着大雨前来求我，让我一定要救他的妻子和孩子，不然他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要是自己心爱的家人都死于疾病，那自己独自活下来，确也没什么意思了。
席宁尘面色一沉，“之后你选择冒险尝试，结果发生了意外，两人皆不治而亡，是吗？”
在整个菰城把云游散人奉为神明的情况下，救与不救，是一种两难的境地。
云游散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尝试用了其他的草药，都没有办法治愈，只好冒险一试，控制计量地使用青蒿，可是最后，她们还是因为生病体弱，药物过敏死了，随后那位男子也因悲伤太过，自寻短见了。”
陆景沅道：“但这本就你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只错在不该冒险，而不是不愿救人啊。”
云游散人沉默不语。
那厉鬼一直不曾发话，席宁尘抬手解开了咒语，死一般的寂静后，那厉鬼抬起空洞的双眸：“所以，所以你当时并不是不想救我的妻子和孩子吗？”
“我是想救所有的人，”云游散人强忍着胸膛中翻涌的情绪：“但我终究不是神。”
那只独臂厉鬼跪倒在地上，放声痛哭，许是多年未解开的疑问终于得到了回答，心中积压的情绪全部发散了出来。
席宁尘道：“前面几桩案子，都是你用鬼气制造的意外，再加上因为死在阴雨天，所以可以将鬼气施于阴雨，是吗？”
厉鬼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他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云游散人盯着他满是血污的脸：“我当年是不该冒险，害得这场意外发生，但是这和其他人无关，你不该殃及无辜。”
厉鬼凹陷的眼窝中流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无比凄惨，触目惊心。鬼气逐渐变弱，席宁尘拿出乾坤袋，将这只厉鬼收了进去。
——
两人组织着让楼上的百姓们安全回家，云游散人一人坐在神坛后，缩着身子埋头沉思。
站在门口的陆景沅轻叹一声：“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人人都觉得他是神，但他不是。”
“就算是神，也很难救所有的人吧。”席宁尘望向窗外，乌压压的黑雾和乌云已散干净，云游寺外，一片菩提树叶缓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