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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京台下了大雨,临近的省市其他地方也都有不同程度降水,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很多道路还有积水,便顺手搜了下郢口最近几天的天气情况,果不其然昨天下过大雨,也就是说,码头这边只要有人来过,不管是车还是人,一定会留下些痕迹。

月光穿过云层,映亮了灰蒙蒙的礁石滩。

谢遇知脚落在松软的沙土路上,立刻凹陷出深深的印子,他沿着沙土路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凝眉停住,谨慎地蹲下来仔细查看地面。

夹杂着雪片莲的绿油油厚藤有一大片被碾烂在沙土里,是汽车轮胎压出的痕迹。

陆岩封报过警,把已经死透的出租车司机找个平坦的地方放好,跟了过来,当看到沙地里的轮胎印时,他连眼睛都亮起来了,仿佛一下子燃起了希望。

“谢哥,有轮胎痕迹,还有人的脚印,大概有七八个人,根据鞋印尺寸,可以推断都是男人,他们一定在码头待过。”

风更大了,呼啸着卷起海浪,浪头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来的凶猛。

谢遇知从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被风吹得已经凌乱,挡在额前几乎盖住了他的眉毛和眼睛,根本看不出来他脸上的任何情绪。

“去市区。”他说。

“啊?”陆岩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看远处礁石上躺着的司机尸体,“可是,我刚报了警,在郢口公安局的警察过来之前,我们不能离开现场……”

不等陆岩封说完谢遇知却突然站了起来,根本没有理会他惊愕的视线,大步走向悍马。

“谢哥,谢哥,你等等我。”陆岩封拔腿跟上去。

“你在这里等郢口公安局的人,注意安全。”谢遇知拉开车门冷声吩咐完,转身伸手,“给我。”

“什么?”陆岩封刹住脚,原地懵逼。

“联络器。”谢遇知抬手指指他挂在耳后的黑线,“之后我负责和小花直接联系,这边处理完,你就回京台,把事情给李局完完整整汇报一下。”

“不行!不行!”陆岩封摇头:“谢哥我得跟着你们,小宗是我带出来的,我不能扔下他自己回京台!”

“我说让你回去就回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谢遇知脸色阴沉,声音里的压迫感已经透漏出了不耐烦。

陆岩封把联络器摘下来交给他,仍旧不打算退让:“我必须得跟着,谢哥,那些人,带走宗哥的人是暗网庄家,是周宴琛!”

来之前,谢遇知怀疑过陆岩封,但现在,看着这个年轻稚嫩一腔赤心的小警察,他又不确定了。

“我知道了。”他接过联络器塞进耳中,简单调试了下,然后把耳线绕到耳后,撩起衣服将设备塞进腰包盖住,拍拍陆岩封肩膀,“不过你现在得留在这里,等郢口公安局的警察过来,先处理枪杀案。放心,我会注意安全,见机行事,你跟他们回郢口公安局等消息吧。”

“谢哥……我……”

谢遇知人已经钻进车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迟疑两秒,问道:“你怎么?”

“……没什么,谢哥,你注意安全。”

“嗯。”

谢遇知含糊答应过之后就什么都没再说,直接发动车子。

悍马开的飞快,如同夜里一道疾驰的流星划过长长海岸线。

陆岩封望着悍马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夜幕里,抬手抹了把脸,转身走向礁石群。

很快,海边就响起了警车鸣笛。

郢口是个十八线小城市,没有大城市的繁华热闹,也没有肆无忌惮的夜生活,八、九点后市区街道上就没什么车辆和行人了,酒店旅馆大多也都不怎么起眼,甚至没有什么全国知名的酒店连锁。

这样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人也比较朴实,谢遇知的悍马走在路上挺扎眼,但没几个人认识。

其实,海边那些车轮痕迹,在驶入沥青马路的时候就不见了,他早就失去了追踪方向,进了市后完全是凭着心里那一丝直觉在找人,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那种感觉,能知道宗忻在哪个方向。

他想,或许宗忻身上有着某种牵动他思想和直觉的东西,就像自然界雌虫释放出的信息素,不论走到哪里,飞多远多高,雄虫总能闻着味儿找过去。

宗忻就是那只释放信息素的雌虫,而他,就是那只被信息素吸引的雄虫。

另一边。

环境清幽的步行街两边,栽种着一整排的玉兰花,粉红的花朵开的满树都是,空气带着沁鼻的香。

锦团花簇中,挂着块不起眼的木牌子,金漆写着:日光倾城。底下还有两小字:食宿。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来是个集餐饮住宿一体的酒店,门面装修的更像是园林,还是那种不对外开放参观的私人园林。

服务生上过饭菜后就都退出去了,几个马仔也很识时务的跟出去关上房间门。

偌大的包厢,只有周宴琛、宗忻与陆远并阿彪四个人。

周宴琛看了看陆远,不觉笑了:“原来,你还和这位宗警官交过手?看来,宗警官和我们确实很有缘分。”

“我和宗警官,应该属于不打不相识,对吧?”陆远看着宗忻,率先开口主动搭话。

宗忻其实摸不透周宴琛要做什么,他完全没料到,陆远竟然也会出现在里,周宴琛已经知道他是警察了,并没有对他怎么样,陆远现在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威胁。

“应该说,是冤家路窄。”宗忻带着些嘲讽的笑笑,神情疏离态度冷淡。

“哎哎哎,我可没有把你当成冤家仇人,你对我何必这么大敌意呢?实话说,我和你们谢副支队长还是同窗,都毕业于公大,只不过毕业后大家追求不同而已,这世界上总有不一样的声音,你们不能因为自己从警,就鄙视我这个没有编制的人员吧?”

陆远满面堆笑,和之前在京西废弃工业园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陆远阴冷,沉静,整个人带着无所不能的肃杀感,现在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猫有猫的人生,鼠有鼠的理想。宗警官还年轻,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黑白?不过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罢了。”

他说的这些话,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实际上有点颠倒是非胡搅蛮缠的意味。认知这个东西,确实不好评判,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黑白分明,才是他们从警人员的坚持和信仰。

宗忻听得微微皱眉,心里不赞同,嘴上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陆远呵呵笑笑,就此揭过这篇,很随意的和周宴琛说话:“货我已经处理好了,肯定万无一失,至于潜伏进来卧底那条子……”他意味深远的看了宗忻一眼,稳稳当当道:“给他用了东|莨|菪|碱,嘴挺硬的,没问出东西,我已经秘密处理了,之后会继续调查他这几年都和什么人来往过,接触频繁的会重点照顾,顺藤摸瓜找到其他疑似条子的可疑人员。”

宗忻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梁士楚明明已经被他和谢遇知救走了,陆远没说实话,他对周宴琛撒了谎。

捕捉到宗忻投过去的目光,陆远微不可见冲他眨了下眼,动作快得完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宗忻都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周宴琛点点头, “你办事我放心,德叔那边有回信吗?”

“没有。”陆远摇头叹气,“你也知道, 滕纾德八百个心眼子。当初他加入暗网是情势所迫,要不是巧爷和他在道上各占半壁江山,他不会让步什么都听咱们的,现在巧爷死了,生意场上没有了威胁,就更不会跟咱们一条心了。而且,据我所知, 德叔绕过暗网系统私下在金三角出了不小数量的四号货,接货人是一直在暗网下单的那些‘兵马俑’。”

“什么时候的事?”周宴琛神情凝重起来。

陆远说:“一周前,也就是我们得知冯巧死亡的消息后没几天, 在云贵守着的人被莫名其妙干掉了, 我回京台的时候正好顺道去查了下, 是滕纾德动的手。”

“没有查错?”

“绝对不会有错。”

“看来, 这只老狐狸是打算独占金三角那边的渠道, 和我们撕破脸了?”

“那个结盟, 他当初就有意见,这些年没有明目张胆搬到台面上跟咱们对着干,是因为咱们手里握着大部分‘农夫’和‘飞行员’, 切着金三角交易命脉, 去年被那个女人给卖了,条子盯上冯春来,发现了蜂后和蜂蛹, 搞得咱们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现在蜂后和蜂蛹全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不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反咬一口?”

周宴琛闻言,顿了一下,“这件事,你和滕纾德挑明了吗?”

“没有,现在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咱们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陆远收回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严肃,但却没有把这件事继续说下去,而是觑眼宗忻,嘴里抽着凉气说道,“老板,说起来你这眼光,多少年了也没见变过,每次都挑这种细腰长腿一脸柔弱的,可真是长情。”

不知道为什么,宗忻听着他这话,觉得刺耳,心里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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