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总听人夸王梨是个明白人。明白到不给人添难堪,甚至在难堪被察觉前就拂袖一扫,还人家一个清清静静的世界。明白人碰上了直爽人说“你考虑考虑我呗”时,本也想用这么一手四两拨千斤,于是王梨说,“好啊。”配上她疼孩子哄妹妹般的笑容,师姐妹俩就把这事儿囫囵过去了。

  偏偏她撞上的不是块嫩豆腐,而是瓜子火候里炒了十几年的陈凤翔。王梨说“好”,凤翔就得了竿子爬得欢快。

  下班后陪着王梨一块儿教那小傻子学生,再一块儿送小傻子上了公交车,凤翔挎师姐的胳膊,“上你家吃饭去。”

  王梨说我就会做两个菜,你偶尔吃一回就算了,回回这么吃我心里过意不去。凤翔不讲究,说你有什么就端出来什么,这不还有我会做饭吗?我打小跟着老太太学了手。

  王梨笑得酒窝仿佛在路灯下闪烁,想了想,“我带你去一家馆子吃朔东农家菜,你老家的。”终究不肯怠慢小师妹的二师姐给凤翔点了四菜一汤,在女孩大快朵颐时只顾着给凤翔夹菜。凤翔将只鸭饺放进王梨碟中,眼睛收起台上方能见到的细腻缠绵,只是热切地看着师姐,“吃啊。”

  吃完再挎着王梨胳膊走路消食,顺带着不着边际地小声聊天,王梨说你还小,不要在个人大事上操之过急。人开窍太早不全是好事。

  “师姐,你说话就跟没说一样,狡猾。”凤翔拽着王梨的袖子,“‘不全是好事’,就是有好有坏呗。你就直接说,陈凤翔你别学你师姐,开窍早了,人辛苦。”凤翔嘴里开着玩笑,眼睛却俏然凝然,认真看着王梨。

  嗯。王梨难得爽快,点头称是,“我是不想你吃这份苦。”王梨吐出担心。

  “喜欢一个人能吃什么苦?不都说有情饮水饱?”凤翔想法清澈简单。

  “哈哈。”王梨抽出手轻轻拽了下小师妹的耳尖,“那是没饮水充饥过的人才说得出的话。”喜欢一个人很苦的,不单单是吃饱肚子的问题。两人走在柏江边,王梨说我到现在也没全了解这里头的门道。阿兰和我什么都没说就忽然去恋爱结了婚,我想不明白,也放不下。

  “第一个,”王梨顿了顿,“就是第一位正式的女朋友,她说无常也是苦,我这种还掺着爱别离,似乎更苦一点。”但王梨几乎不愿意和人说,觉着年轻时的那档子事不能看得太重。重了,反而压垮自己从而难迈开脚步。

  “不过幸好,我和阿兰没说个所以然。要是她还留在台上,我真不晓得如何面对。”毕竟戏也要紧,王梨不敢想象两个人台上台下一般亲密,明眼人不是瞎子。

  真进入感情了,性格磨得再顺滑的两个人,也会面对各种问题。王梨说地域不是那么轻易跨的,牵着亲人事业,抛下一切为情奔走后心里可能会不甘,“她就说过,唱戏对我太重要。王梨的根子在柏州,不在广州。水土不服时哪怕有情饮水饱,‘我怕你夜深人静时心有不甘’。”

  还有因为寂寥走到一起的,凑合着谈,凑合着过,总觉得少了点情味儿。“第二位待我特别好,但她喜欢的是台上的王梨。角色里的坚忍、大气、温润或是聪慧,是我,也不是我。”王梨说我下了班是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不舒服时还要照着我的口味做四菜一汤,被油烟呛得一边哭一边咳嗽。后来我才看出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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