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毛毛8(2 / 2)

在地下室里,她看到了白梓身上被血染脏了的衬衣,上面隐约透出的编号,正与告密人跟自己说的编号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多想,孟以岚以衣服太脏的借口让白梓换下衣服,并向其他人隐瞒了她就是“货”的事实。

尽管当时马上就被石磊看出了端倪,并要求与孟以岚“单独谈谈”,但无论他怎么逼问,孟以岚就是三缄其口。

为了让林曲为出狱,孟以岚熬了无数个日夜。

她知道,错过了白梓,也许再也找不到下一个“货”。仅剩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的做法,几乎是完全放弃了要把林曲为救出来的机会。一个月后,如果无法成功交货,林曲为就会作为实验体而被强行注入变异病毒。

她该更心狠些。

白梓和林曲为,两相比较,孟以岚理所当然会选择后者。

在如今这个世界里,只有蠢人才会把“恩情”看得如此重要。

但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在来加油站的路上,每当孟以岚试图改变自己的决定,她的脑海里就马上浮现出一年前,白梓被咬住手臂的那一幕。

直到石磊突然发来了短信——「必须把她交出去」。

精明的他,早就识破了孟以岚的谎言。

接着,石磊又发来一堆短信,劝孟以岚交出白梓,称若错过了白梓,就肯定会失去救出林曲为的唯一机会,而且白梓本身就是一个变态,根本不值得为其命运担忧,甚至还拿出了“为挽救人类所做出的必要牺牲”这种非常强硬又极其合理的理由。

孟以岚几乎快要被说动了,可马上,躲在心里的某个意识却在阻止她——世界上肯定还有别的“货”,但白梓,只有一个。

只有白梓,愿意三番四次对自己舍命相救。这种“唯一”的认知,让孟以岚觉得,除了所谓的“报恩”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原因促使她隐瞒真相,留下白梓。

这种感觉,让孟以岚害怕。

比如现在,若不打算“交货”,孟以岚就不该对想要离开白梓再三挽留,也许,“放她走”也算是报恩的方式,毕竟对方还是自己曾厌恶至极的人。

当初,目睹石磊被白梓推下海的几天后,石磊又把一组照片送到了孟以岚眼前。照片里,在白梓家中的墙上,贴满了从报刊杂志上裁剪下来的孟以岚的照片,无一不透出白梓对孟以岚病态般的痴迷情感。

当时,看到照片的孟以岚马上断绝了与白梓的所有来往,她甚至没有追问白梓把证据扔到大海里的原因,只一味地认为,白梓这么做,是出于一种变态的占有欲。

白梓肯定知道,林曲为是自己离开孟家后,最珍视的人。

从最开始的孤立无援,鼓起勇气从事社会记者工作,直到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最后打响了知名度,达到事业巅峰——在这期间,林曲为从一个普通的大学学长,变成了她的导师与知己,引导并陪伴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愈来愈亲近,林曲为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孟以岚传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但孟以岚因仍未确定自己的心意,一直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贪污案从天而降,林曲为被判入狱。

孟以岚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慌乱地四处奔波,只为寻找能证明林曲为清白的证据。她甚至设想过,若成功救出林曲为,就算还没确认自己的心意,也要马上回应对方的感情,然后和林曲为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回归平静的生活。

因此,对自己过度痴迷的白梓当然不希望林曲为会被无罪释放。

一年前,孟以岚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如今,这个“疯女人”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成了她能救出林曲为的重要机会。可让孟以岚更为纠结的却并非这些,而是她在决定不交出白梓后,又执意留下白梓的理由——似乎不全是为了“报恩”。

因思绪极度挣扎而快要窒息的孟以岚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一年前就该问的话:“为什么要把证据扔到海里?”

白梓沉默了半晌,淡淡地说:“一年前,我送了一封信到你公司,里面解释得很清楚。”

一年前,也就是白梓被咬的那天,她在上天台前,送了一封信到孟以岚公司的前台。孟以岚隐约想起似乎确实收到过这么一封厚厚的信,但她并没有留意写信的人是谁,更没有拆开来看——整个世界都乱了套,孟以岚根本没心思去读什么信。

“那天在海边,”白梓低声道,“石磊给你送来的,不是证据。”

孟以岚的长发随风而扬,接着,她听到白梓说的话像是某种外星语般被风吹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他准备交给你的,是一枚小型的自/制/炸/弹。”

不是证据,而是炸弹。

不是什么变态的占有欲,而是完全不顾后果的保护欲。

孟以岚的表情凝滞着,刚才头脑里不断斗争的念头似乎被风瞬间吹走,一片空白。

白梓又重复了她说过的那句话:“石磊,不值得信任。”

风,越来越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你为什么想让我留下来?”

四目相对,比起白梓,孟以岚明显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把自己的面具揭下来一般,低声坦白道:“我这一年来……一直梦到你被咬的那一幕,我真的……”

看着孟以岚脸上痛苦的表情,白梓终于有所触动。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成了孟以岚的梦魇。

这个曾让白梓发誓要以一生去守护的女人,却把白梓视为痛苦的源泉,而且痛苦的程度比白梓自己想象的要深。

孟以岚努力掩下脸上的痛苦神色,轻声请求:“你说的事,我会查清楚。在那之前,让我把你安全送到邶市,安置好你的去处,然后,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行么?”

风更大了,孟以岚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被迅速吹散,但白梓却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听到对方说话时因激动而发出的颤音。

孟以岚死死地盯着白梓,她极度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极度需要,一个让自己与对方完全切断关系的机会。

然后,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然后,她就能摆脱那些莫名的纠结与害怕,再找别的方法救出林曲为。

她必须,也一定要把林曲为救出来。

“哟,孟小姐,您也出来了?”两人身后传来了肥秋的声音,这人腆着个肚子走出公厕,一脸舒爽。

孟以岚退离白梓一步,紧了紧风衣,低声说:“出来透透气。”

“里面的窗都封上了,确实闷得慌,”肥秋拿过白梓手中的枪,“老妹儿,你去上吧,对不住啊,我刚才吃得实在太多了……”

白梓摇摇头:“我也只是出来透透气,”说着,她一脸淡然地看向孟以岚,像是刚才的那场对话没发生过般,“越来越冷了,咱们回去吧。”

孟以岚一愣,随即眼睛微亮——她明白,白梓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对啊,孟小姐,明天还得早起呢。”肥秋打了个呵欠。

孟以岚抿了抿唇:“嗯,走吧。”

冷风像是海上的巨浪般从三人的身后涌来,将他们使劲往前推。白梓刻意放慢步伐,走在孟以岚身后,替她挡去些许风力,肥秋则自觉地走在末尾,他庞大的身躯像是巨盾般,破开了身后的风浪。

白梓拉开铁门,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屋内涌了出来。

有一种熟悉的“**”从白梓内心的某个角落里伸出了触角。

“怎么了?”见白梓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毫无察觉的孟以岚疑惑地问。

下一刻,有人突然靠近,对她颤声耳语道:“别、别动……”

不是白梓的声音,而是为两人挡风的肥秋——

此时,他那肥胖的身躯正紧贴在孟以岚背后,脑袋凑到了她的耳侧,原本憨厚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紧张的神色。

他颤抖的手正握枪,死死顶在孟以岚的后脑勺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