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9(1 / 2)

伊仙其实也挺无辜——

在他看来,所谓仙术其实只是骗术罢了,归根结底扬言自己会仙术的人,不外乎为名为利而来。

所以他此番举动,实是贴心无比,直接给那人面圣之机,但凡这人真有几分本事,这可是大好的一步登天的机会。

他想一举压下这骗子不假,但可从未真想害过燕小王爷。

哪知不过才短短时日,小王爷就中毒已深,竟说出皇权管不了天上这番大不敬的话来。

伊仙想为这小王爷说话,都不知怎么开口。

好在抗旨不过几个时辰,就传来那骗子同意面圣的消息,若否,这事情要收尾,就远没有那么好看了。

这厢,怀鸿祯老相爷也在询问伊仙打算如何揭穿那骗子真面目。

伊仙一挥拂尘,“伊仙资质驽钝,只堪堪学了三俩技艺,到时便与这仙人交流一二,若对方是仙人,伊仙甘拜下方,自愿认罪。若否,对方肆意冒充仙人,此番拆穿,也实为燕国解决一桩祸事。”

老相爷满含热泪:“道友高义。”

伊仙略一垂首:“此乃伊仙分所当为。”

老相爷感念他为国为民之大义,很快进宫面圣,提议让两位进行比试,以验证仙人真假。

若真,流言不攻自破。

若假,则将骗子缉拿归案,小王爷也可安然无事。

圣上自是答应下来,又拟旨将“二仙斗法”一事昭告天下,并将斗法时间定在明日午时,地点是大相国寺前的空地上。

这是天下人都可前往观看的意思。

旨意一下,京城的百姓险险都忘了陨石灾害一事,几乎都忙着到相国寺前抢位置去了!

仙人斗法欸!

他们之前可从未见过!

历来那寻仙问道之人展示仙法可从来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仙人也是挑人的,那仙法权贵能看,可自降身价展示给百姓们瞧的,几乎没有。

而另一边。

方觉主动提出想外出走走,燕星洲被禁足不能外出,只好叫来友人带师傅去四处转转。

钱姓友人带着人走出王府,正要请对方上马车,却被对方拒绝了。

只听对方说:“随意走走就好。”

钱嘉悦也不好多说,只带着一小厮与两护卫一起开始压马路,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

大街上人员行色匆匆,收摊的收摊、到处都是忙着呼朋唤友一起去大相国寺看仙人的行人。

便是那一家家店铺,也在顾客离开店铺后三三两两地关上了门。

钱嘉悦本还想引导着贵客去几个他无意中发现的藏在巷子深处吃食小店。

结果去了两家,两家都关门了。

他难掩尴尬,好在方觉本也不是冲着这些来的,反过来安慰他:“无须在意这些,本就是随便走走。”

钱嘉悦擦了擦额上虚汗,心道:看燕小王爷对这人那嘘寒问暖的态度,怕是心肝都比不上,要是没招待好,小王爷能扒了他的皮。

好在这贵客脾气大好,若否,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有了方觉这话,两人也不挑地方,挑了个僻静点的街道随意走着,却见远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钱嘉悦眼前一亮,排队在往常常见,在今日可就是稀奇事了。

小厮上去一问才知,大家都在排队等看病。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地看了一眼钱嘉悦,发现他是真不知道,这才犹犹豫豫说:“那陨石之灾,京中受伤之人不在少数,可京城的医者就那些,一时半会……”

钱嘉悦也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急忙打断小厮,道:“先生,前方路被堵了,我们到别处看看去吧。”

方觉摇头:“不必,过去瞧瞧。”

还未靠近,人群中“哎哟”的痛叫声、倒吸冷气的“嘶”声、苦叫呻·吟声不绝。

排队的人三两成组,多是一家几口一道来的,讲究些的自己带了小板凳坐着,受伤严重的便只能躺在自制的担架上,阳光虽不炽盛,却也经不住人长久待在下头。

一个个满身血污,汗流滚滚,受伤轻一些的家属更是双眼红肿,想来都快哭得没有眼泪了。

钱嘉悦还是第一次见此等惨状,叫来小厮问过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京中虽不缺大夫,可太医只为宫里人服务,没有旨意,不可能纡尊降贵来给老百姓诊治。

像他们这些家境良好的,家中养着专门请脉的大夫,这些大夫也基本只给各自府上的人医治,所以京里京外的普通百姓们,就只能找一般的大夫们,可历来大夫都不多,哪怕是京城也不例外,平常还好,大夫勉强够用,可若是如此次一般遭了天灾,老百姓大多就只能硬熬了,熬不过去就是死。

其实本来状况还不会这么糟糕。

京城遭了陨石之灾,常理都会下旨赈灾,可此次偏生出了什么仙人警示,转移了所有人的关注点。

若仅仅如此便也罢了,突然又冒出什么指认仙人是奸人的事情。

这下好了,除了这些受灾之人,哪还有人记得陨石造成了灾害啊。

瞧瞧那些匆匆从队列旁经过,赶着往大相国寺去的行人,就能知道京都也不是什么人间天堂。

钱嘉悦想了想,说:“你回去,让府医来给大家看看。”

小厮领了令,小跑着离开了。

突然。

队列中传出一声恸叫。

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个满头血污的男人似已没有动静,不知是晕厥还是已然死亡。

发出那哀痛欲绝叫声的,正是男人那简易担架旁的老母亲,老母亲不敢碰儿子伤体,只攥着担架在失声痛哭,剖肝泣血地嚎叫喊儿子。

“担架”边上的小孩一把抹掉眼泪,挤进队列中、冲最前方的医馆跑去——

很快,一位老先生便穿过人群,与那小孩一同出来了。

来人正是他们排队这医馆,仁春堂的张老大夫。

老大夫头发花白,精神头虽还好,可也难掩满身疲惫,走过来之际险些摔了两次,还是身后跟着的小童急忙将人搀住了。

老大夫一到来就急忙翻病人眼皮,又给人把脉。

老母亲停下哭泣,望向老大夫那无声的眼神里写着期待。

张老大夫仔仔细细看了几次,形色间更见疲倦,最终只闭了闭眼,面有遗憾不忍:“老夫……无能为力。”

“啊——我的儿啊!”

老母亲攥住了那男子衣服,整个人扑到了男子胸怀中,放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怆天呼地。

小孩也紧紧抓着老大夫衣袖不放,一个劲的哭叫磕头:“大夫你救救我爹!呜呜救救我爹!我求求你救救我爹!”

周遭的病人颇为感同身受,一时间心绪难平,面有不忍。

张老大夫唉了一声,拍了拍小孩的手,便要起身,可一口气实在没缓过来,眼前发黑,险险晕了过去。

周围排队的病人家属都吓了一跳,急急涌了过去,见老大夫被那小童扶住之后,才吁出了一口气,可心中的不安却怎么也放不下去了。

老大夫在小童怀中悠悠转醒。

小童也满脸泪花:“师傅,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您得休息!不然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您了!”

张老大夫摆摆手:“还有这么多病人,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扶我起来吧,能治一个是一个。”

老大夫说着,坚持要起来。

小童无奈,只能扶他起来,又搀着他重新往医馆去。

一众伤患心中沉重。

突然有人好声喝道:“老大夫医者仁心啊!”

“医者仁心!”

……

张老大夫听着这一声声称赞,挺直的脊背却弯了下来。

病人堆里也在商量:“不然,伤的没那没严重的,就……”

这话他们实在说不出口。

总不能为了自己就医,就让别人放弃就医的机会。

大家心里都明白。

还在这里排队的,伤情多少都有点不轻不重,比他们严重的都死了,不是当场死亡,就是没熬过昨晚。

伤得轻一些的,基本也都自愈了。

在这排队的,是这病好不了,但确实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的。

譬如说胳膊腿被倒塌的房屋砸断、砸变形的,不治不会死,可往后就得落下残疾,做瘸子、跛子了。

这搁谁谁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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