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失望的田臧172(2 / 2)

芙蓉带着慈祥的目光望着丹陛上这小两口,帝后和谐,于朝堂和后宫都是大善,何况这个皇帝还是自己的乳儿,所以看着景娥的目光有点像看自己的儿媳妇。

这几日相处下来,以芙蓉这些年经过见过、各种经历积聚的经验,对这个未来皇后的感觉是,人很善良,但内心却有刚强的成分,蕴含着一种独有的力量,并不像外表那般柔弱。

自己的两个女儿现在都是宫妃,一个善良的皇后对她们都是好事,但这个皇后也不是可以被欺凌的。所以她已经偷偷告诫过芙蕖和菡萏,皇帝要营造家的气氛,所以在后宫中表面上可以打打闹闹,不去过分拘礼,心中则万万不可对皇后任何怨怼和不敬。

现在皇后在大臣面前主动向自己示好,显然皇后也愿意维护宫内的和谐,她自是要领情,所以立即向皇后行礼:“臣谢过皇后。”

大朝会后的第二日,胡亥得到了会稽郡的确切消息:赵高全家被灭,项梁已经控制了吴县,并着手对会稽郡全郡进行控制。一面请出两、三个吴县有头脸的本地豪门去各县游说,一面又让项羽、桓楚和龙且各领一支军兵远远地踔在后面,一旦游说无效,就立即强攻。

由于项梁是项燕的公子,会稽郡又距离关中甚远,楚人对故国的认同感更强,倒让项羽等人所带军兵没有什么施展机会,郡内各县莫不从善如流,游说者一到,三言两语就归附了项梁。大家都这么痛快,项梁自是也爽利,所有归附的县,不管县长还是县令,不管是不是楚人,一概留任,一时间会稽郡内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当然后面这些不在胡亥得到的消息内,胡亥得到的消息只到项梁开始着手对会稽郡全郡进行控制。以听风阁的传讯速度,这一消息本应早几日就能传到咸阳,只是因项梁得到吴县后封闭了县城数日,那边秦人的细作不敢冒险传出消息所以晚了。

又过了两日,陈胜的诏令也传到了荥阳外吴广行宫内:令吴广迅速安排撤兵,并分兵五万到颖川郡许县,加强已驻扎那里伍逢的力量,构成陈郡对三川郡雒阳方向的屏障。分兵两万到郏县,加强驻扎在那里邓说的力量。另外十余万人撤回后直接屯于扶苏(陈胜称王后为借公子扶苏的名号,将阳城改名为扶苏),构成保护陈县安全的直接屏障。

扶苏?吴广瞪着诏令上的这个地名,这不就是陈胜的家乡么,把自己放到陈胜的家乡地盘上,是什么意思?

田臧小心翼翼的望着吴广:“王上,既然大王诏我等退兵,王上的意思是……”

这几日按照吴广制定的战略,张楚军在城西北发了疯一样的猛攻连接荥阳和敖仓的甬道,连续用自制的投石机和冲城车去撞击北门附近甬道的墙壁。可惜那些墙壁都是和荥阳城墙一样用预制的糯米浆土方搭建的,不但无功,投石机和冲城车还被荥阳城头和甬道内的投石机砸毁和烧毁了不少,好容易爬上甬道墙的军卒又被大量杀伤,所以攻了两天后,就连吴广都只能下令放弃攻击甬道了。

连接荥阳和敖仓的甬道其实很长,有二十多里,但只有靠近荥阳城的八里左右是在平川上,其他都位于土岭山坡之上。吴广的军队也只能在平地甬道部分进行攻击,根本没有在山地仰攻的能力。

在荥阳城下一个多月,最初的二十余万起义军,已经伤亡了两万多将近三万,现在还剩下十八万多人,并且已经有少数人想要当逃兵,逃离这个绞肉机一样的杀戮场。好在田臧早早发现了这种苗头,迅速杀掉了上百的逃卒,才算把事态稳住。

吴广心里发狠,口中却说得风轻云淡:“在荥阳城下已近两月,没有获得说得出的战果,将卒们的军心都降到谷底。此刻一旦退兵,军心必散,若城内秦军顺势衔尾追击,难免不会造成整军溃散的局面。孤会向大王奏报,说明我等退兵的风险,同时正如孤王前几日所言,我等在此不停歇的攻城,秦人为了就近补给辎重粮秣,必先击败我等后才会去攻陈郡,所以我等在此的作用与在许县、扶苏的作用是一样的,只要能击溃前来的秦师,大王那边自然也就无恙了。”

田臧很失望。

他与吴广都是从阳夏而来,作为乡人本比与陈胜的关系更近。但这一个多月来,他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到了吴广对军事的不在行,而且吴广爱戴兵卒的行为虽然为稳定军心起了很大的作用,可同样也因为体恤兵卒也造成了很多怕伤亡过重而当断不断的情况。

田臧的军事素质虽然也谈不上多高,还是要比吴广高那么一点点。在他看来,前几日刚得到周文败的消息时就立即开始着手撤回陈郡,就算荥阳内的秦军出城追杀,但只要部署得当,哪怕舍弃两万多人来断后,其他十几万人还是能够安然撤离的。

现在大王诏令到了,马上安排撤离仍然不算晚,至少还未听到秦人出关的消息。可要在这里呆着不动,甚至按吴广的意思继续疯狂攻城,这等于就是告诉秦人,快来打我。这样固然能够达到把秦人的攻击方向吸引到荥阳这边的作用,问题是,攻城无果、军心浮动的己方,与刚刚大败了二十万周文军、士气高涨的敌方,谁胜谁败,简直都不用想,更不用说强悍秦师和自己这些揭竿农夫闲民军的战力之间的天地差距。

在田臧的想法中,即使不奉诏回撤陈郡,也要立即在秦人来攻的方向做好事先部署,扎好营垒,多掘沟壕,凭借坚垒深壕进行抗击。如果能把这些人带回陈郡去筑垒筑城防范秦军,则更为理想。

可现在吴广还要攻城、攻城、攻城,等把秦人引过来,又拿什么抗击呢?不预做准备,就凭现在密邑这个小城,以及环城而建的那些兵营的木栅和外面浅浅的土沟,对付一下荥阳城内的郡兵偷营还能有点作用,对付十几万关内秦师简直就是做梦。

再等等,看看大王对假王的奏报是如何反应再说吧……

陆贾望着正在前行的队伍行进在山间道路上,轻轻拍了拍御手位置上的老仆,轺车就启动跟了上去。

“主上在象郡又得万五秦人,加上桂林的两万,已有三万五千,想应能满足皇帝的要求了。”老仆是陆家的家奴,名为陆佐。说是老仆,也不过五十许人,看上去虽然头发斑白,但那身板之硬朗、精神之矍铄,看上去倒比稍显文弱的陆贾更有力量。

象郡有一万七千老秦人,其中两千多老秦人已经在当地扎了根,有了自己的家庭、田地,不太愿意返回关中,陆贾也没有强求,让他们自行推举了一些留守官吏,等待番禹任嚣最后派员前来接收郡务。

愿意回归的人中,有九千是军卒。陆贾命其中七千前往阳山关北,接受赢骄的统一指挥,其他人由两千军卒护卫前往零陵与李禄会合。

“佐叔,现在是已得三万五千左右的秦人,也如佐叔所言,就这样回去皇帝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可这无法展现我等的能力啊。这两郡的官吏军兵乃至役夫,一见皇帝诏令就都兴高采烈、乃至急不可耐收拾行李准备返回关中,某的功劳么,怕只有这数月的不辞辛苦长途跋涉了。若不能一展辩才,从南海郡再带回一些,可就实在不值一提。佐叔也知道现在皇帝颇为倚重的陈留陈平已到上卿之位,某要是不能有大功于皇帝,又有何颜面列客卿之位呢?”

“主上难道要与上卿相较一番?”陆佐轻挥了一下鞭子,脸上挂着笑容:“上卿娶了皇帝的乳母为夫人,就这一点主上就已落后手了。”

“哈哈哈哈。”陆贾大笑起来,“佐叔专拣某无法比较之处来羞臊我。”

他沉吟了片刻,“某与上卿接触不多,但上卿确有相国之才。若上卿未向皇帝展其才,别说皇帝以育母许之,恐连客卿之位亦难保。这个皇帝,你是无机会得见,总角稚龄,可完全不是外界所传之昏聩者,不好糊弄啊。”

陆佐不再说话,笑着驭车前行,陆贾也陷入自己的小心思中。

他并没有去想和陈平争宠,与陈平的几次接触中,他自忖没有陈平的机变之能,也因为过去过于陷入故六国情结中,对天下的分析把握也远不如陈平透彻。在他看来,陈平入相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至少现在还没有当丞相的想法。出将,他不是兵家武夫,所以也没有这种想法。既不出将也不入相,但总也要能在卿位上坐稳才行。

所以,为了获得更大的功劳,必须要在长途奔波的身体自虐之外,再加上想方设法与任嚣斗斗心机口才,对自己的心智也自虐一番。从这个角度上讲,陆贾甚至有些期待任嚣不奉诏了。

且不与陆贾所期待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较,就算与田臧之满心怨怼又身不由己比较,英布大将军的境况也更要悲催一些。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英布大将军原本不过是一个豪侠,后来是一个刑徒。这带兵之法,兵之运用,并不见得比吴广之流强,只因勇武刚猛、为人信义,所以有人愿随。这种人,可为将,而不可为帅。

可惜,英布大将军不自知,认定在七万楚刑徒中自己威望甚高,又藐视敌人,霍邑不过一城而已,于是就只能吃苦头了。

强攻霍邑十日,因伤亡而丧失的战力已达两万六千人,九万的大军只剩下六万四千。开战前对霍邑的情况完全不知,从现在霍邑的顽强反抗看,城内之兵至少不下五万。这里面有多少来自北疆的百战之士?倍则战之,人数上都没有“倍”,战力上呢?要是再算上曲折城墙和精良军械,恐怕都算不上能“敌”。

英布战到这个程度,已经看出就凭现在手中的兵力,拿下霍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就连对他认同度最高的楚人,都已开始颇有微词了……于是他想到了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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