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周市和田横的美好向往191(2 / 2)

赵佗微微有些颤抖,从自己的座席上直立起身子,先向手持诏令的陆贾行拜礼,然后再度挺直上半身,双手向上俯首接过诏书。

陆贾一揖:“臣恭贺南海王。”

任嚣也走下主位,向赵佗一揖:“臣恭贺南海王。”然后弓身引手请赵佗上座。

赵佗赶紧站起来谦让:“客卿,大兄,佗何敢在两位面前充大?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陆贾正色道:“名分既定,上下尊卑还是要依礼而行。”

赵佗看着没说话、但正用鼓励的目光和蔼的望着他的任嚣,暗暗定了定神,走上主位坐下,然后抬手让两人坐。

这个最大的事情已定,陆贾又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卷皇帝诏,任命任嚣为返回关中秦军的统帅,授司马将军。

任嚣惊异于陆贾准备之充分,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返回关中一样。不过就算陆贾能想到各种可能,皇帝也要肯听陆贾的建议准备这么多诏书才行,这只能说明皇帝是个从善如流的君主。由此,任嚣对皇帝的观感又好了一大截,觉得自己让出王位返回关中或许是一个正确的决策。

“大王,”陆贾做完这件事情后拱手说:“返回关中的人数就依大王和将军嚣所议,一万正兵和五万五辅兵役夫。臣知大王还要调军去稳定象郡和桂林郡,所以虽然陛下需要秦人守家园,但也不能让大王难为。”

他轻轻换口气:“现在的问题是,这六万五千人何时可以集结进军,另外,关于南海国的租赋……”

赵佗享受了一下高高在上的感觉,心神已经彻底安稳下来:“客卿,汇集陛下所需卒夫之事我与将军嚣已经在着手进行,客卿当知我等在岭南已有数载,很多卒夫都已在此安家,我等是计算了可能愿返关中之人后才敢说六万五千之数,或许还能再多数千人。”

“那倒也不必,陛下在臣来之时也说过,要调回秦人,也要让南海三郡仍有一守之力并可图发展。虽然大王领三郡为王,但三郡仍为大秦之土,大王仍是陛下之臣,陛下也不能竭泽而渔。”

赵佗心里动了动,向西北方向拱了拱手:“王臣还要感谢陛下体恤南海。”

“至于大王说到的租赋问题,之前我与将军嚣初次相会就谈到过,三郡蛮荒,所取租赋能够自足就已经很好,陛下所要的租赋……”陆贾又从布囊拿出一卷竹简,“主要是岭南特产的一些物事,比如香料八角应是岭南多产之物,还有柘浆、药材、珍珠等,都在这个清单上。还有,陛下言说,岭南有树,结果如丝絮,可耐寒,也请大王多使人关注。”

他笑了笑:“不是每样都要,而是请大王尽力去寻,找到什么均可向关中输入。另外在臣来此途中,陛下追加了一项,就是希望岭南能够在山上寻茶树,最好是在山场植茶,陛下诏曰,茶将是大宗的商贸佳品。对于超过三郡四成租赋数量的部分,陛下就按正常交易之价购下。”

“陛下想要的这些货品,我待三郡稳定后自会找寻,只是如果我封闭五岭,路途就中断了,如何输入到关中?”赵佗问道。

“陛下希望大王能使人在象郡或桂林郡,通过黔中郡到巴郡之间辟出一条驮马贾路,就如当初始皇帝诏令所筑到滇地的五尺道(五尺道是从蜀地南下经僰道[今四川宜宾]、朱提[今云南昭通]到滇池,由于道路宽仅五尺,故称“五尺道”)一般无需太阔,可走驮队即可。若大王有此意,陛下将诏令黔中郡予以配合,至于黔中郡到巴郡是可以走巴涪水(乌江)的。”

“现今山东之乱向西南止于南阳,日后或会波及南郡,然黔中郡山水险恶,反叛者不下关中而得天下前,暂时不会顾及黔中。陛下说了,天下平靖后南海国的贡赋也是这些,不会要大王贡赋金钱粮秣等物。陛下还说,这些东西也是南海国日后以商贸致富之物,望大王予以足够的关注。”话说的太多,陆贾停下来等两人消化一阵。

数息后,他继续说道:“如果商路不通,上缴租赋可以延缓,待商路通时一并补缴亦可。不过,陛下会派吏来番禹计算南海国的租赋收入,想必大王也能理解陛下的想法。指派而来的人绝不参与王国的任何军政之事,只统计租赋数额,厘定大王应上缴的租赋数额。”

有权利就有义务,称王的代价就是要把自身的赋税交一部分给咸阳,这个赵佗还是算的过账的,而且朝堂来人只是监督他不偷税漏税,并不管他如何管理王国,这一点还是让赵佗很感恩的,最怕就是自己称了王,然后皇帝又给自己派来一个“王上王”。

“王臣会修奏表上奏陛下,感谢陛下圣恩。另外也请客卿和将军回到咸阳后把佗的保证上奏陛下。”赵佗信誓旦旦的表着忠心。

“大王,”任嚣很认真的盯着赵佗说:“臣回关中养病,还望大王善待三郡百姓,善待随我等而来的中原卒夫,并忠心于大秦。若大王受人蛊惑而意欲脱离咸阳称帝自立,臣只要身体状况不差,必将向陛下请军来伐。”

“大兄尽管放心。”赵佗暖暖的一笑:“且不说大兄的恩德高义,这样的陛下,还有陆先生这样的贤臣,”他看了看陆贾,“佗也不敢冒犯陛下天威。”

陆贾对任嚣施了一礼:“将军言重了,想大王必不至此。”

他转而对赵佗行礼:“臣来南海之时奉陛下诏,已将大王和将军嚣的家人带至,并安顿在阳山关外。将军嚣既然与臣同返,家人自会同归,大王的家人还请派军接到番禹。”

赵佗想了想:“返回关中的卒夫十日应可聚齐,届时吾与客卿和将军一同前往阳山关,相送后再接回家人即可。”

二世二年十二月十二日,临济,巳初。

时节已近冬末春初,天空明镜如洗的湛蓝,太阳灿烂的洒下略显温暖的光芒。

然而在临济城北,北方皂衣黑旗的秦阵与南方临济城下红紫参杂的齐魏大阵之间,虽无一丝风过,却仍弥散着冬日凛寒的气息。

齐魏联军列出三个大阵,背靠临济城,城上一架架床弩虎视城下,城下在一排排高大的披甲持盾握矛紫色战衣的齐卒之前,数十排红衣赤旗的魏弩卒坐于地上,闪亮的箭矢熠熠反射出点点青光,森然直指秦军大阵。

秦军在距离齐魏方阵三百步的位置列出了四个方阵,前三后一。相比齐魏联军,秦军只有六万,全是步卒。每阵前数排为矛盾卒,静默而立,阵中后部则是大批的弩卒持弩而立。后阵中央一座楼车被黑旗围裹着,楼车上居中而立的就是秦军大将军章邯。日挂东南,阳光斜射在他黑色皮甲上,泛出一层冷森森的幽光。

史书的记载上,章邯灭魏是在剿杀了陈胜之后,那时项梁已经扶立了熊心为楚怀王,并占据了彭城为王都,并北上占据薛地。得知秦军欲伐魏时,周市同时向齐楚求援,齐国与本故事中一样是齐王田儋亲自领军来援,楚国则由项佗来援。章邯在援魏的齐楚两军刚刚抵达临济城外扎营之时,趁其立足未稳,派军连夜衔枚(嘴里咬着东西避免出声)突击,大破齐楚魏的三国联军,周市、田儋都死于此战中。随后章邯围临济,魏王咎与章邯约定献城后秦军不得屠城,然后自焚。

胡亥的小蝴蝶翅膀扇了扇,这个原有的历史就发生了变化。史书中章邯是由北济水登岸,从南向北趁夜偷袭临济,这里章邯则是由河水转入濮水登岸,从北向南攻击临济,也没有采用夜袭战术,而是光天化日下以正兵列阵攻击。

章邯举起皇帝所赐的千里镜望向对面军阵,从左到右把齐魏联军的阵势慢慢扫视了一遍。他站的位置很高,又有千里镜这个目力增强器,这日的天气澄明洁净,所以左右两阵中藏在盾矛兵之后的战车队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章邯嘴角挂出一丝微笑,把千里镜递给站在一旁的武叔熊,武叔熊看了一会儿又递给站在章邯另一边的桓范。

“周市知道我军皆步卒,这等部署必是要在我等前行进击的时候,用车兵从两侧突击。”桓范把千里镜交回章邯说道。

武叔熊颌首:“此地平坦,正适合战车冲击,齐魏联军背倚坚城,城头床弩密排,已将自己处于城上的掩护之下,待我军进入到床弩最有效的杀伤距离,先以床弩击散我军阵型,再用战车从两侧突入,倒是良法。”

“周市的战策想法倒是不差,可其中的关键之处在于战车出击的时机。”章邯又举起千里镜观察着对面左右两阵的车兵:“出击早战车速度可提至最高,冲击力虽强但随车步卒跟不上,单独的轻车能有多大威胁?出击晚了车速则不足,极易被我军箭阵所阻。他们这些战车上的马虽然披甲,但本将观之,只有马首和前肩是铜甲,马身则是皮甲,可防劈砍,但难防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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