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宋义的疑虑229(2 / 2)

范增是建议项梁立怀王后人为王的主谋,熊心对范增自然很感激,所以怀王身边的圈子可以接纳范增。而另一方面范增又是项梁的亲信,于是他就成为了连结双方的纽带。

项梁不希望此番与秦锐的决战被后方的那些旧贵族拖后腿,虽然“将在外”他可以“君命有所不受”,但总是会对名声有些影响。另外,他还需要一个保障他作战的后勤供给顺畅之人,范增显然是能够同时达成“不拖后腿”和“辎重供给”的当仁不让人选。因此在楚怀王把宋义当成项梁军中自己的耳目时,项梁也同等的让范增成为国都中自己的耳目。

宋义心中有些忧虑,但不太敢向项梁直谏,自己这种有些尴尬的身份立场,比较容易使项梁与怀王之间产生芥蒂。他希望范增能在军中,就可以把自己的忧虑跟范增说,再由范增提醒项梁。

这时代没有纯粹的文臣,多数人都允文允武,对治政和军争都多少懂一些,楚汉时有名的辅臣中大约只有萧何是没有作战记录的。宋义也算是有军事能力的,不然后来怀王发兵救赵时也不会让他为上将,让项羽为次将。

宋义对秦锐的动向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一种直觉。他感觉,似乎秦人在有意的让项梁产生出秦锐不如楚军的判断,目的也许就是诱使项梁骄傲轻敌。

章邯所领这支秦锐过往的战绩中几无败绩,周文、田臧、周市与田儋、陈胜……虽说这些被秦锐击败的人所拥有的军队都不算正军,训练不足,可现在的楚军又能强多少?军中真正算得上正军的,也就最早项梁从吴县带出的三万人。而这三万人中,宋义认为也只有项羽所领的八千子弟兵是真正比秦锐强的,剩下的二万多卒最多与秦锐就是半斤八两。

英布带来的五千卒差不多及得上与秦锐相当,至于吕臣、刘邦、陈婴、景驹军降卒以及那些归顺来的大大小小义军,最多也就是张楚军的战力水准。

项梁攻昌邑时与秦锐对阵而战,吴县带出来的两万劲卒并没有加入战阵,项梁就凭与张楚军同水准的那些军卒就让秦锐败阵,宋义怎么想都觉得诡异。正兵对阵,没有计谋,全凭实力,秦锐为啥就会败了?

可这些话他现在没法跟项梁说,开局大胜,你却在怀疑秦锐并非真败,那岂不是说我项梁所带的楚军不如秦锐?既然不如,为啥胜了?你说秦人可能故意败退暗藏阴谋,施展骄兵之计,若真如此,难道我堂堂世代兵家的项家子会看不出?

宋义认为项梁打内心深处就瞧不上秦军,认为就是一帮刑徒组成的杂凑之众,还大言不惭自号秦锐……遇到我项梁,你就别想“锐”。章邯不过就是个给秦帝建房子玩儿匠作的头儿,还大将军,管少府的会有多大军事才能?

说到底,宋义觉得还是项梁深入骨髓里那种高门世家的骄傲在作怪。

听项梁这么说,看来项梁是不会把范增调到军前了,宋义很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真到感觉问题严重时,也只能自己犯颜直谏。

项梁其实还是很小心的。昌邑之战二万秦锐对战二万自己强大的楚军,能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才败退,因此项梁在得到昌邑后,对全军再次进行了整训,要大家充分意识到打败秦锐不像打败景驹那般容易。虽然秦锐连战皆败,看上去不会是楚军的对手,但仍需要全军上下认真把秦锐当作对手来对待,才能真正战胜秦军。

如此这般的一番洗脑,项梁认为楚军已经可以开赴定陶,真真正正的和章邯来一次对决了。

定陶不是昌邑,在刘邦和项羽攻伐雍丘直逼陈留这一秦锐军的后方重要节点情况下,据斥侯报称,虽然章邯将秦锐抽调了数万加强了陈留防御,并在定陶到陈留沿线各城也加强了力量,但随着东缗和昌邑守军退回,使得定陶一地依旧有八万以上秦卒,而项梁手中满打满算只有六万多不到七万楚卒,其中最强战力二万卒是项梁的中坚,在昌邑没有投入战斗,可在定陶,项梁决定把这些力量投入在最关键的时候。

项梁已经派人去雍丘向刘邦和项羽传令,要他们在二十一日向陈留发起攻击,这边则在二十四日进攻定陶,继续动摇章邯的军心。

“陈留那边据城死守,让刘季慢慢攻吧。”胡亥轻蔑的把手中竹简往车下的禽卑怀里一丢,对另一辆车上的公子婴一挥小手,“皇兄莫要上心,就由章邯、董翳和司马欣去处置,咱们别插手具体军事,好好看咱们的将士围猎。”

胡亥觉得宫中憋闷,所以又跑到上林苑呼吸开阔天地间的自由空气,这回不是湖畔赏景,而是带着铁壁军行猎。景娥和他同车而坐,景驹也被请来参与,景魅和景硕则带着二十卫士直接下场围猎。

军卒们分成两队跨马呼喝着在远方驱赶猎物,扬起一片烟尘,胡亥与景娥、公子婴和景驹的三辆轻车并排停在一个稍高的缓坡上,距离预定将野兽赶出来猎杀的缺口大约百步。车前两侧立着两队郎中军骑郎,车周围则是宫中三卫环绕,以防漏网的野兽冲击这几位贵人。

“陛下,臣斗胆万死,觉得还是不要对项梁过于轻敌。”景驹一想到英布所率的项梁军轻易就把秦嘉的军队击溃,让他不停的跑路逃命,仍然心有余悸。

“外舅无需担忧,秦锐不是秦嘉军,此番与项梁战,朝中重臣们早就设了一个圈套,是以取项梁性命为目标的。一时之胜败,皆为权谋。”

看胡亥依旧漫不经心,景驹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看到被胡亥揽着香肩的景娥冲他微微摇头,再越过胡亥的轻车看另一方的公子婴也是一副无所谓的轻松姿态,他心想,既然自家女儿和击败过代军的辅王都相信皇帝,看来自己担忧也许真的有些多余。于是放下心来,专注的看着前方的围猎。

此时铁壁军已经驱赶着上百的野兽向这边的缺口冲来,呼喝声与兽群的杂乱蹄声带着浓尘滚滚,颇为壮观。当猎物们快到缺口处时,缺口两端冲出另两队骑军在缺口两侧一合构成一个圆阵,箭矢疾发,凡冲过缺口的野兽都很快的被射倒在地。

圆阵中也包含了景魅和景硕所带的二十卫士,他们在咸阳这些日子也在苦练骑马,秦人的双镫高鞍,让他们对控马作战的感觉非常好。与铁壁军不同,他们在马上没有使用弩,而是以弓箭的射猎,其准确程度比马上用弩的铁壁军还要高。

“外舅这些卫士都是精锐啊。”胡亥赞叹道。

“不敢,陛下三卫才是真正的劲卒。”景驹看着围在周边面无表情的三卫,很有些羡慕。

“外舅可以让你的卫士和我的三卫一同训练,各取所长,如何?现在外舅的卫士数量太少,可以写信给宁君,他现在手中的军卒应是最忠于外舅的了,让他选一些悄悄转到咸阳来,我这边还可以让人把他们训练成多面手,比如能承担精锐斥侯和锐士的人。”

景驹大喜。

他自从在咸阳看到皇帝的甲卫、盾卫和锐卫后就钦羡不已,这些人绝对是最强锐士,他很希望自己的卫士也能达到这样的水准。在与姚贾和王敖商谈如何在项氏的后方进行刺探、发展核心力量等方面问题时,又对秦人的听风阁细作与风影阁锐士组织有了一些了解,而解救自己的申幽影恰恰就是风影阁的锐士,景驹不由得更加眼热。

皇帝昏庸?昏庸的皇帝怎么就能有宫中三卫、风影阁锐士和听风阁细作,怎么就能有战无不胜的秦锐军?这秦锐军还是占大半的刑徒组成……他当然很希望自己手下也能有这样一股力量,可他又不敢主动提出弄一批人来咸阳训练这些技能,怕皇帝认为他有异心。

现在皇帝先说出来,反而弄得景驹有点惭愧,自己也把皇帝看得太小气了。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皇帝,根本就不会在乎自己能有多大的力量。再一想自己扯旗造大秦的反,就算没有项梁来自相残杀,被秦锐盯上也照样是没活路。他看了一眼皇帝身边的景娥,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把女儿弄回留县。

“外舅看这行猎方式,”胡亥伸手指着围猎的缺口,“是将猎物驱赶到最后的围捕陷阱中予以猎杀。而按照太尉府和军谋台的方略,项梁会自动扑进最后的陷阱里。”

胡亥邪恶的一笑:“项梁一直认为他在给秦锐挖陷阱,让秦锐两头作战,首尾不能相顾。那干嘛不让他的这种良好感觉继续下去呢?”

项梁的感觉确实还不错。

他站在自己的军阵望楼上,看着对阵的秦军。秋末的风已很凉,吹动两军的大旗猎猎作响。明净的蓝天上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身上,皮甲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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