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项梁败秦锐230(2 / 2)

斥侯领命而出。

“诸将,”项梁脸上现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如此一来,大局将定。可传令东缗和昌邑两军无需来定陶汇合,直接向葭密方向行进至北济水南岸。我军于明日也全军北进,后日与两军会合后渡济水,次日攻取葭密,将章邯彻底击溃。”

“君上,”宋义看项梁如此信心满满,觉得很疑惑:“秦军虽出两万骑往西南,可葭密仍有秦军七万,我军虽有七万五,然并未形成绝对优势,或可再次击败秦锐,但想要彻底击溃似乎不易,若秦军退守城内据城而守,我军兵力不占优,更难下城。”

项梁坐回案前,满脸挂着笑意:“秦人在败战后,却将兵力上本有的一定优势放弃,出两万骑去陈留方向,说明刘季和项籍已经给陈留守军施加了极大的压力。陈留乃秦锐军战线上的重点,万不可失,章邯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陈留若危,章邯在与我对战之时还能有多少战意?秦军先于昌邑败,再于定陶败,秦卒心中必然畏我,军心已不稳。且不说我军多出五千,就比秦军少一万又如何?至于监军所言秦军据城而守,就会完全陷于被动了,倘若我继续增兵就会将章邯困死在城内,粮秣也极难接济,我想章邯不会作此选择。况且,葭密城小,也无法容留七万卒长期驻守。”

宋义依旧心存疑虑:“定陶之战,秦军虽败,后退有序,溃者不过万余。就算秦军军心畏我,若战葭密,有章邯坐镇,依旧难说能彻底击溃之。从秦军溃卒仍往北济水归营上看,无论是为伍抵刑,还是秦律严峻,都说明秦军仍具有凝聚力。真要彻底击溃,我军伤损也必巨大。秦人尚据有关中,还有北疆边军未动,若灭秦锐时我军亦伤亡殆尽,则无后继之力也。”

“监军所言极是。”项梁依旧笑意满满:“但要在阵中将章邯斩杀,或虽未能斩杀,也让其率先败走而随后追杀之,则秦锐将如何?”

“万军当中取上将?”宋义摇摇头:“秦锐虽战力不如我,然亦非庸者。章邯虽自少府出,但于山东未遇君上前也无败绩。战阵严密,非个人勇武可破,君上又如何斩杀章邯呢?”

项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监军,这也是本君马上要向诸将说明此战方略之处,监军稍安。”

他又站了起来,走下高案,在左右两排跪坐军将中间的走道上慢慢踱着,虎视两侧将领。

“昌邑战时,本君就发现,秦卒战力虽然仅略弱于我军,然其指挥和变阵都显迟顿而不灵便。秦人下六国时,也非以军谋著称,纯以秦卒凶蛮之性和庞大的卒数而战,如王翦伐楚竟驱卒六十万,将关中丁壮尽遣而出。另外诸将也可看到,秦人列阵多以五方阵为主,差别仅在于侧阵或后阵会用曲尺阵替代方阵加强侧后防御。本君在昌邑发现秦人这一弱点后,在定陶战时有意针对于此进行试探,突然变阵攻其右阵,结果章邯竟有片刻不知所措,待其令后阵救援时,动作一如昌邑战时一般迟缓,最后两后阵几乎尽出,然先机已失,左支右绌,因而败阵。”

堂内诸将大都在定陶上阵,听到项梁的分析都赞同的纷纷点头。

项梁接着说:“既然秦人有此弱点,为何不善加利用?葭密之战,本君就要充分利用这一点。”他走回帅案后坐下:“此战,我军依旧以四方阵加两钩阵的阵型,只不过……”

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坐在首位的两员战将:“桓楚,龙且,若本君予你二人吴县卒各一万为两中阵,你二人可有信心从秦军中阵与左右阵之间的间隙,打开两条通路直冲秦人后阵?”

吴县卒,即项梁起家时在吴县收拢桓楚的那帮水匪以及随后就地征召的士卒,训练最好,是项梁手中最精锐的步卒。

桓楚看了一眼龙且,率先说:“君上,属将绝不有辱君上的信任。”

龙且也坚定的一抱拳。

“且慢。”宋义一听,原来项梁是要用军中最强的步卒,硬冲出一条,不对,是两条路,去后阵夹击章邯达到斩杀或动摇其心的目的,“君上这是要以军卒硬冲秦阵?”

“监军少安毋躁。”项梁依旧满脸笑意,但他今天感觉宋义似乎对他有比较强烈的质疑,因此心中的不悦开始积累:“非是本君要以军卒之性命硬闯,在桓楚和龙且冲阵前,本君会充分调动秦人,利用其反应迟缓的弱点,以创造冲击后阵的战机。”

他看着宋义说:“本君非不惜军卒之命,当冲阵时机具备时,由桓楚和龙且各开辟一条途径,用两组战车直入后阵,本君将亲率一组战车入阵斩杀章邯。”

“武信君,不可!”宋义叫了起来。

“监军毋躁,本君还没说完呢?”项梁心中的不快又增加了一分,只是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所谓冲阵时机,是指本君充分调动秦军后阵使章邯身边已经没有足够的保护力量。监军放心,达不到这种效果时,本君不会如莽夫一般贸然送死的。监军难道信不过本君的战场指挥能力?”

这句话中就开始包含着项梁的不快了,宋义也听了出来。只是宋义心中那股秦人陷阱的想法也同时愈加强烈的冒了出来。如果从昌邑,甚至从雍丘开始,秦人就故意给项梁展示自身行动呆滞的印象,然后在项梁亲自冲杀时……

宋义不能再担心影响项梁和怀王之间的关系而不直谏了,要是项梁死了,那可是对刚刚复兴的楚国之沉重打击。

“君上,”宋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某一直有一些疑惑,君上是否可容某一言?”

“监军但请直言无妨。”项梁倒不是听不进不同意见之人,至少不会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宋义狠了狠心,把他认为秦锐战力与吴县卒应属相仿,而昌邑与定陶之战中,在吴县卒未真正下场情况下,秦锐就败于本不比秦锐强大的楚卒等等这些疑虑说了出来。

项梁一听,敢情这位没听明白自己刚刚强调了半天,秦军是因为指挥调度和应变速度不快才败阵,而非是说秦卒不如楚卒。此刻项梁心中对宋义的不耐烦程度再次上升,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监军,刚才本君也言说到,秦人非败于单兵战力,乃败于战阵调度应变迟缓,监军认为本君的判断对否?”

宋义费了半天口舌,感情这位也没听明白自己所说的不是具体的事情,而是其背后所暗藏的阴谋:“君上,若秦人故意迟滞,就是要让君上认为其反应速度不足,而诱使君上亲临险地呢?据某听闻,秦锐有一种步卒小阵是从秦武安君骑卒三锥阵演化而来,可在昌邑和定陶某都未见秦人使用类似小阵。单从此论,某就觉得其中必有阴谋。”

项梁有些想笑:“监军可曾亲见秦人三锥步阵的战法?”

宋义摇了摇头:“不曾,只是传闻。”

项梁到这时还是想给宋义留些情面,毕竟他是怀王派来的:“监军所言,本君知道是监军对本君的爱护,不希望本君亲入敌阵。不过监军所说的理由也不是很充分,而本君作为项氏子嗣,又何惧战阵凶险?若本君不能在关键之时上阵杀敌,又如何可为万军之表率?监军无需多言,至期静观本君破阵杀敌即可。”

此刻又有斥侯来报,说北济水有大批舟船停靠,下来了约万卒秦锐,北济水东面似乎还有舟船而来,有可能也是增援的秦军。

据事先斥侯打探,长垣也有二万秦锐,看来章邯派出骑军去救陈留的同时,就已经调长垣秦锐来援了。只是骑军行动快,又靠近定陶,所以消息传到楚军中比较快。

宋义感觉项梁在连战皆胜的情况下飘了,虽然他拿不出证据,但对项梁轻视对手,骄傲自大深感危机,继续向项梁进言时开始慢慢不那么圆润了:“君上,连胜之下,若将骄卒怠,战败可以预期。我去军中巡视过,现因连胜,我军士卒已对秦锐颇为轻视,可秦军卒数现已多于我军,若长垣二万卒皆至,将多于我军万五,君上切莫掉以轻心啊。还望君上以楚之大局为重,莫要亲身试险。某以为,君上可缓攻葭密,再调薛郡之卒增援,同时遣使于齐,邀齐出兵共击暴秦,则更有胜算。”

项梁心中的不耐烦已到顶点:“监军建议大善。这样吧,就由监军立即动身使齐,说齐出兵,与我联手共同击秦,如何?”

宋义哑然。

两日后。

一支可载卒二十的不大战船,高杆上飘荡着一面楚军旗,正从荷水与泗水的交汇处转向北方。这一带现在完全被楚军所控制,所以很安全。

船头上,宋义一脸落寞的望着水面上船首冲出的斜纹。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