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先生与童儿的再会76(2 / 2)

陈平心里一惊一喜,惊的是皇帝居然派了郎中令来找自己,喜的是,看来第三种可能已经越来越不是梦想。

连忙又一拱手:“平不过村野闲夫,怎敢劳动郎中令大驾亲临。”侧身一让:“请尊驾入房稍息。”

公子婴哈哈一笑,伸手扯住了陈平:“不要客气了,某此来是要接你到某府上暂住,以待陛下召见。”

回身对门外一个随员说道:“你进来,帮先生整理一下行囊,咱们这就走。”

又转向陈平:“已近朝食时刻,还请贤者到府中共食。”

陈平骤然受到如此重视,有点不知所措了:“平并无长物,不劳尊仆代劳,简单收拾一下即可。”

说着拱手,转身进到房中。只片刻,就拿着一个装衣物的背囊和一个装竹简笔砚的包裹走了出来。公子婴的家仆接过行囊,陈平谢绝了与公子婴并行的邀请,跟在公子婴身后半步,一起走出了馆驿,上了安车,直奔郎中令府而去。

燕宫,郎中令府。

府门前落车,陈平就为郎中令府宫殿般的建筑所震慑了。想不到一个郎中令,就能居住在如王宫一般的地方,陈平的心越来越热。

如果自己能得皇帝青睐,虽不敢想象像公子婴所居一样的豪华气派,毕竟人家还有一重身份,是秦皇族宗室,但就算只是个上卿,也会有个大大的府邸吧。

公子婴把陈平安顿在当初李左车居住过的院落中,然后延请陈平到正房用朝食。饮食中两人只是简单的说了些路途如何之类没油没盐的闲话,加之陈平一路颠簸也是饿狠了,公子婴府上王侯级别的饮食以前又没有吃过,所以多少有点失仪之处,一通狂嚼。

食毕,两人又闲聊起来。

陈平对公子婴宫殿一样的府邸甚感好奇,而公子婴则告诉他这本来就是始皇帝的宫殿,是二世皇帝为了减少宫中开支,直接把先皇帝所建六国宫分赐出来的,使得陈平对皇帝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层。不管过去传言二世皇帝多荒唐,但停了宫殿建设、遣散了徭役,现在又听说裁减了宫中用度,至少说明,皇帝已有一飞冲天的潜力了。

闲聊归闲聊,陈平心中最大的期待,还是想知道皇帝到底想让自己做些什么。感觉闲扯的也差不多了,他清清嗓子,刚要发问,就见门外走入一个小童,先对他微微笑了笑拱了拱手,陈平只觉得这个小童似乎有点眼熟,但童子是从外面进来,陈平逆着光看不真着。小童施礼过后就径直走到公子婴的案头,附耳对公子婴说了几句话,陈平只看到后侧脸。

公子婴一听小童的话,立即站起来向陈平施礼:“陛下召某入宫,只能先少陪了。”

接着转身对身边的童子说:“我去宫中可能要一个时辰,你可陪先生坐一会儿,先生是陛下征召的贤者,可多向先生求教,或对你有所助益。”

童子笑着躬身答应,公子婴就向门外走去。陈平也赶紧站了起来,躬身拱手相送。

待房门关上,小童对陈平郑重一礼:“先生不记得古胲乎?”

陈平小吃一惊,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古胲?“哈哈,原来童儿竟在郎中令府?”

胡亥也微微一笑,恭敬地说:“古胲得以复产,多亏郎中令主持公道,郎中令并欲让小子入郎中历练,目下寄住于府内读书。”

陈平并不因为对方做过自己几个月书童,就拿大失礼。陈平一向是有眼色的人,这时代虽然没有宰相家人七品官的说法,但权利场中,大意不会变。既然此童已复家产那就仍是贵家子,且公子婴既庇佑之,他在公子婴心中的份量必然不轻。

胡亥依旧以恭敬地姿态坐到了陈平对面。

“以前随先生时,尚不知先生如此高才。”胡亥露出无比崇敬的神态,“可回咸阳后才得知,先生乃是‘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的大贤。”

“岂敢称大贤,童儿过誉了。”陈平连忙客气着,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

“那么先生此番被陛下相召,想必宰执天下的宏愿即将成真了。”胡亥晃晃脑袋,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态。

“这个嘛,”陈平稍带矜持的笑了笑:“还要看皇帝是否愿意采纳某的见解。孔子有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君臣相得,事才可为。若皇帝不认可某的见解,某就算很想为相,亦不可展胸中抱负,童儿以为然否?”

“那是自然。”胡亥点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果皇帝可以重用先生,想必先生也愿为理想而效死。”

“童儿所言甚是。”陈平两眼亮了亮,“士为知己者死,此言甚合吾心。”

胡亥一拱手,表示对陈平欣赏的感谢:“先生归家这些时日,山东状况又有何改变?”

“时日无多,倒是与童儿离开时变化不大。”陈平稍稍感慨了一下,“你也看到了,皇帝前一段时间征发徭役甚多,庶民田耕都不可保,生活可算不得好。”

陈平说完又意识到这个小童子是郎中令的眷属,不知会不会把这番话传给郎中令,再传到皇帝耳中……赶紧补救了一句:“不过某过三川时看到大批徭役已在遣归,想必后面就会有所好转了。”

胡亥在心里笑了笑,这位大爷脑子够使:“童儿这几日听郎中令偶尔闲谈,说皇帝已知山东的现状不甚乐观,正在想着如何解决。遣归徭役之事童儿也听闻了,只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扭转民心。”

陈平看古胲小大人似的谈时政,决定逗逗他:“童儿此话何意?愿闻其详。”

“童儿以为,”胡亥说:“从先皇帝平天下时起,天下徭役多出山东。二世皇帝登基以来,徭役不减反增,山东之地对大秦怨怼之重,已如人之沉疴。皇帝近日有颇多举措,虽有疗疾之效,但要想病愈却非一日之功。”

陈平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胡亥:“不料童儿总角稚龄,竟有如此分析,日后不可限量啊。不过某还是心有所疑,这些话不会是郎中令阁下平日所说却被童儿窃为己用了吧,哈哈。”

胡亥也不着恼,继续用平和的话音说:“先生谬赞,小子虽幼,倒也无需窃他人言,这些也有先生教导之功。那先生以为,如若山东生乱,秦该如何?”

陈平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决定继续逗逗这小家伙:“大秦一向强悍,山东乱,挥秦军东向,叛者皆杀之灭族。大秦既可平六国,对反叛者的剿灭又有何困难呢?当年始皇帝可以面对各国甲兵,二世皇帝就不能面对山东兵甲不备的乱民了?”

“不然。”胡亥继续一本正经:“先皇帝灭六国,只针对六国君臣和其甲兵,胜则完胜,国民并不全力相抗。当今皇帝所面对则是庶民举旗,庶民或不如甲兵战力强,但胜在人多,猛虎对群狼也未见的一定有胜算,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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