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倒计时结束前的朝议108(2 / 2)

两人领诏出殿去了。

“相去疾,你可否与安期翁确定了开坛授道的时间?”

“陛下,臣与安期翁商定,在下次大朝会后,在殿外台上开授黄老之学第一讲。臣原想大朝会前请陛下允可的。”

胡亥摇摇头:“殿外不拢声,安期翁年事已高,还是不要让他过于费力。大朝会后我退回后殿,尔等就在此殿内开讲。也许,我还会在丹陛后偷听呢。”

冯去疾连忙施礼:“臣等谢过陛下厚待。”

“没什么厚待不厚待。”胡亥一摆手:“我本来是想安排安期翁和客卿平,与众臣就黄老之说做一个论辩,卿却提出由安期翁授道,我倒是想知道,卿是如何考虑的?”

“陛下,自孝公时商君立法至今,大秦以法治国已有百多载,一直是秦强盛之本。”冯去疾不无自豪的说,“然先皇帝一统天下后,五次东巡,其意在震慑六国遗族宵小。六国百姓非老秦人,对秦法颇有不适,也颇多抵触,非先皇帝不能慑服,此陛下也曾言过。”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胡亥,见小皇帝点头,才继续说下去:“黄老之说臣在客卿平至咸阳后,也略做涉猎,感觉如果能与秦之法治相互调和,或可减少山东黎民的抵抗,更易于施行法治。陛下使廷尉重修秦法,以重大律条为纲,各郡县可根据本地民情订细目,臣以为已有黄老的部分影子。”

“臣为老秦之臣,虽已花甲,但若要为大秦更好的效力,则需按陛下的想法考虑事务,再考虑陛下的想法中是否有可补充完善之处。所以,臣愿更深入了解黄老之说,看是否能相互融合,以使陛下的江山如先皇帝之愿,百世万世传承。”冯劫说完,搭手一礼。

“卿的想法深合我意。”胡亥微笑着说:“秦律严苛非律法之过,需以地域特点适当修改。以农律论,播种深耕,会稽郡和陇西郡就有大不同,推及到人也是如此,楚地民风与关中民风迥异,自不可一律行天下。”

“其实我于黄老也不甚了了,但黄老并不废法,而在循法之上包上了一层礼义的外袍,这样百姓面前就一改尚武之大秦的暴戾印象。另外,黄老要君王无为,一切以法为绳,君王也要循法,这样等于就是在说先皇父动辄屠灭五十里和朕征刑徒徭役七十万修先皇帝陵及阿房之宫等事均为乱法,不讲仁义礼义。所以,老卿家不必为黄老而多虑,这玩意儿,是用来约束朕的。”

见冯去疾有点张口结舌,他又笑了笑:“当然,也是约束各级官吏,官吏不可无为,而公卿们只要管好官吏,也可无为,循法施行就好。所以,如果施行黄老,御史府的责任会更为重大。”

冯去疾揉了揉下巴,向胡亥行了一个正揖礼:“陛下如此想,天下之福。”

胡亥摆摆手,又叹了口气:“可惜我觉悟的有点晚了,现在山东乱民之火恐怕已经烧起来了,只是偌大天下,消息未到咸阳而已,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建立快传体系的原因。”

“冯劫啊,廷尉由和客卿平都是较为了解山东情势之人,客卿贾也了解,只是已被我派往百越,还有安期翁。这样,你请廷尉、客卿平,看看安期翁是否有时间和兴致,以他们为山东遗族一方,太尉府组织一些军将为一方,以现有的秦锐和北疆边军为大秦兵力,在军谋台组织一个宏观角度的模拟,丞相也参加一下吧,作为大秦现有粮秣兵甲财帛的调度,看看山东作乱时,大秦现有的兵力财力,是否能够完全镇压。如果能够完全镇压,山东兵灾之后民力和生产力会下降到什么程度;如果不能完全镇压,会出现什么最糟糕的情况。”

冯劫觉得皇帝出的这个题目很有些沉重:“陛下,现在山东尚未传来变乱的消息,即便真的有乱,这样大范围的模拟,也未必能符合实际情况,军争之中,小事可决成败,若过细仿拟,时间……”

“太尉啊太尉,本皇帝让你们已经做过的两次推演还没给你一些提示吗?”胡亥一甩大袖:“推演不可能和实际情况一样,但模拟推演能够找出大秦的弱点。第一次兵推,对大将军离肯定触动极大,守关的兵推,也找出了武关守御上的弱点。这两次兵推都是有针对的具体战争,而我现在让你们所做的,则是大势上的推演,用以验证一下我原来构想的紧守关中方略是否过于保守。”

胡亥缓和了一下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害怕如果推演结果很沉重,会打击众臣的信心。无妨,我就是要看一下,这番山东变乱会使大秦付出多大代价,如果大秦在镇暴中需要及时抽身,闭关自守,时机又在哪里?”

冯劫有点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胡亥的想法是纯宏观的,既包含了军事也包含了经济。

山东反,秦军就要镇反,军事上秦军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伤亡会有多大,粮秣辎重要消耗多少,来不来得及生产补足?李斯可说过现在关中仓存只够两年战争需要。

经济上,打起来以后且不说农耕,就是种着庄稼的田变成战场后也就绝收了,造反的起义者还会夺取府库粮仓……这样一来,就算秦军打败了义军,也需要调动相应的粮食物资进行弥补,对没了粮产的农人考虑救济补贴。

这已经脱离了军演的范畴,而是一次大规模的政治军事总推演。

胡亥知道这么推演会玩儿的很大,所以他又专门叮嘱道:“不用太细致,就用战力对比、乱民可动员人数、会造成的人员死伤和府库及农人的损失、战争中秦师士卒损失与粮秣兵甲等财力消耗等。”

“我来设定一个开始点。”胡亥想了想,要不要以陈胜吴广起事的大泽乡作为开始点呢?算了,还是不要这样,免得这帮人,尤其安期生,更该觉得小爷妖异了。“以陈郡为起点,假定陈郡的庶民发难,占据陈县,并以陈县为中心向南阳、三川、颍川、魏地、赵地等等开始放射,齐地、泗水乃至会稽郡和彰郡也闻风而动。让客卿平和廷尉由作为庶民及遗族一方,考虑如何向大秦发难。”

冯劫拱拱手,没有说话。

“尉劫,本相倒是觉得陛下之想很值得一试。”冯去疾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儿子:“陛下,这事如果细推,则会占用较长时间,不知陛下认为整个推演用多少时辰合适呢?”

“先做一个粗略的推算吧,以推演一日为限。”胡亥说:“如果推演下来觉得有必要细化一些,尔等可自行决定。就明日辰时开始,我就不看了,尔等酉时把结果报给我。”

冯去疾父子俩对望一眼,同时施礼,起身退出了大殿。

胡亥望着他俩的背影,轻轻敲着御案,忽然一阵烦躁,顺势向后一靠就倒在身后的软垫上,四仰八叉的。抬眼看到身上两个站着打扇的锦卫,因为从来没见过皇帝这样毫无威仪的样子有点发呆,于是有气无力的笑笑:“你们俩把那大扇子放下坐一会儿吧,放松放松,没有外臣的时候不用太规矩了。”

“奴婢们不敢。”两个锦卫为皇帝的这个说法很是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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