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法医秦明系列第二卷众生卷3)_分节阅读_第38节(1 / 2)

  “可以了,我早上问了医生,他已经度过了失血性休克的失代偿期,身上的创口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可以了。”我说,“昨天晚上,我们通宵进行DNA检验并且多专业碰头汇总情况,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回去睡一会儿。”

  “去吧,去吧,等你们醒来,估计案子就破了。”钱局长站起身来。

  “起来,起来,别睡了。”

  我在睡梦之中被林涛晃醒,双眼蒙眬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说:“四点钟,你就喊我起床?”

  “下午四点啊,大哥!你睡迷糊了吧?”林涛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今天的七个小时睡眠已经完成了,晚上可以别睡了。哦对,马元腾也交代了。”

  “不交代也不行啊,证据确凿的。”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林涛放在床头柜上的讯问笔录复制件,看了起来。

  马元腾是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孩子,但并不是品学兼优。在半个月前,他看到混编后的班级里,有个让他意乱情迷的女孩,那就是彭斯涵。乌黑的长发,晶莹剔透的皮肤,还有那少女独有的、毫不造作的美丽回眸,都让马元腾不能自已。于是,他的犯罪之路,从偷窥开始了。

  一周前,马元腾借着给彭斯涵还文具的借口,知道了彭斯涵的家庭住址,他原本是要直接去还文具的,却被小院内哗哗的水声勾去了魂魄。他绕到了小院的后面,从卫生间窗户的夹缝里,看见了一缕春光。从此,他一发而不可收,总会在晚上九点左右、彭斯涵习惯的洗澡时间,准时来到小院的后面。

  案发当天,那躁动的青春期荷尔蒙终于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那诱人的香气就像是鸦片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在看到彭斯涵身穿睡裙上楼的时候,马元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从院子后面的小树攀登到了彭斯涵的卧室窗口,从未关闭的窗户翻身入屋。他躲在床下,听着父女俩在门口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天,彭斯涵银铃般的声音更让他按捺不住自己。

  “我这么优秀,彭斯涵应该也喜欢我吧。”马元腾这样想着。

  彭斯涵吃完了西瓜,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马元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从床底钻了出来,直接捂住了彭斯涵的嘴。

  “我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马元腾将彭斯涵压在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马元腾所没有想到的是,彭斯涵居然剧烈地抵抗,那个小小的身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连他这个大小伙子都快按不住了。情急之下,他掏出口袋里的匕首,刺上了彭斯涵的大腿。剧烈的疼痛不但没有让彭斯涵闭嘴,反而让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从马元腾的指缝中发出了一丝声音。

  很快,房间的门被任前进拍响了。而当时,马元腾则被彭斯涵美丽的大腿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傻了。就是轻轻一刀,还是扎在腿上,怎么会喷出这么多血?

  拍门声变成了踹门声,门被踹开了。任前进看清了眼前的状况,转身去拿刀。而马元腾见有逃走的机会,夺门而出。在卧室门口相遇的时候,马元腾被任前进当头砍了一刀,他的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下楼的过程中,马元腾抱头鼠窜,而任前进紧追不舍、刀刀见骨。

  跑到了院子里,疼痛让马元腾终于恼羞成怒,他反手一刀,刺中了任前进的下颌。就在任前进稍一错愕之间,那把罪恶的匕首直接插入了任前进的心脏。疼痛和恼怒,让马元腾疯狂了,他骑在基本已经死去的任前进身上,又连刺了几刀。

  愤怒发泄完了,马元腾恢复了理智,他思考了一下整个作案过程,然后支撑着因为失血而摇摇欲坠的身体,和任前进互换了鞋子,最后走到了门前,终于因体力不支而晕倒了过去。

  4

  结案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向森原山出发。那里已经在开展无人机的侦查工作了。一路上,我们还在聊着任前进父女的案子,毕竟,这个真相太让人唏嘘了。

  “看来我还是先入为主了。”陈诗羽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沮丧。

  我知道她是记住了在现场的时候我和她说的话,于是安慰道:“现场的痕迹物证,确实容易误导我们,但是我们只要抓住本质,就不会犯错了。”

  “我觉得误导我们的,主要还是继父、继女的身份。之前老秦说过刻板印象、偏见,在这个案子里不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吗?”韩亮说,“大家都容易被那些文学作品和影视剧里的情节所影响,容易被自己的想象——或者说难听点,叫意淫——而误导。如果最后放过了坏人、冤枉了好人,那可就真的罪过大了。”

  “是啊,连我们都会被这样误导,更不用说现场群众和网民了。”林涛补充道,“我们经常会指责一些网民‘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可是,我们这一次岂不是差点也这样了?选择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情节,盲目地遵从于表象,而缺失了该有的判断力。”

  “举一反三得很好。”我说,“很多网络谣言,可能都是从一张图片、一段掐头去尾的视频开始,媒体捕风捉影地透露了一些消息,剩下的全靠一些好生事的人来瞎编。如果故事情节编得精彩,符合大多数人意淫的情节,就容易被广泛传播了。”

  “现在反过来想想,这个继父,是个很好的父亲。”陈诗羽低着头,若有所思,“为了孩子上学,每天开车几十公里,而且还离家那么远,工作也比以前繁杂,甚至晚上回家都得加班。即便是加班,也不忘给孩子准备水果。尤其是在他听见异响之后,那种奋不顾身去救助女儿的模样,和亲生父亲有什么区别呢?”

  “真相大白后,再回过头看,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我补充道,“你们想想,在对学校的调查里,马元腾看似是个好学生,而彭斯涵是同学口中的‘坏’学生,结果却如此讽刺。由此可见,在某些学校里,一个人品质好坏的标准可能只取决于学习成绩的好坏,尤其是复读学校,更是把学习成绩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这样的教育环境下,很多孩子的心态也被严重扭曲了,优等生被捧上神坛,末等生则被轻视和践踏。也因此,马元腾去找彭斯涵的时候,才会如此自负自恋,却没想到彭斯涵会反抗。”

  “不知道当初在现场附近议论的围观群众,现在是什么感受。”陈诗羽说道。

  “能有什么感受?”林涛说,“你看网络上,舆论都反转了,说这样的继父真是难得,把死者都夸上天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对我们来说,是有用的,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给见义勇为者以正视听,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大宝说道。

  “可是,彭夕太可怜了。”陈诗羽说,“我还专门去派出所看了她,她几乎是一夜白头啊,憔悴得像是一下子老成了六十岁。”

  “可想而知。”我说,“一夜之间,失去了那么好的丈夫、那么好的女儿,而且之前还要承受那么多的非议,换谁心理上也受不了啊。”

  “我安慰了她几句。”陈诗羽看着窗外发呆,“但这样的打击,恐怕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跨越吧。”

  我们抵达山下,就立即投入了搜索工作。虽然办法听起来是不错,但是落实起来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侦查部门经过昨天一天的实地考察,发现山体的面积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很多。十架无人机的覆盖面积比起山体,实在是不足为道。而且无人机飞翔一段时间,就要降落下来进行充电,所以搜索的进度显得很慢。

  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就要过去了。

  程子砚在电脑面前飞快地舞动着手指,无人机实时传回来的画面,被程子砚逐一截图、放大,并使用软件自动识别照片上的植物类型。

  “不行,再申请调几架过来?”我看着车窗外起起落落的无人机,说道。

  “你看,这个像不像?”程子砚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将显示屏对着我们。

  画面背景中的山峰,果真是那个熟悉的“S”形。

  “这个位置,扫描出有桂花树的形态。”程子砚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屏幕中央的树丛,说道。

  “让现在还能飞的无人机兜兜这一片,看一看从山口到这个位置,有没有路。”我说,“如果他们能带着小孩子去那里,说明那里一定是有小路可以直达的。”

  程子砚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只见车窗外几架悬空的无人机开始移动,向西南方向的山体飞去。

  “有路,有路。”程子砚突然兴奋地叫道。

  确实,从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可以看到,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从山口一处灌木丛一侧开始,一直延伸到我们发现的可疑位置。小路很狭窄,只能一个人勉强通行。正是因为它的狭窄,无人机不可能在盲飞的时候发现,只有降到一定的高度,才能勉强看到。小路并不是人造的,而是天然形成的。森原山的一部分,是石头山,虽然也有茂密的植被,但是有些地方植物没能钻到石头里,光秃秃的石头恰好在这一段,组成了一条小路。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钱大盈十八年没有再走过这条小路,小路依旧存在了。

  这十八年,钱大盈肯定是没有再来过这里,因为警方不定期地对他进行跟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山上,会不会有野兽?”林涛怯生生地问道。他肯定已经想到,我们既然发现了小路,那么就没有不去一趟的理由了。

  “怕什么?”陈诗羽从包里抽出一根警用甩棍,说道。

  “不用,请几名特警在前面开路。”我说,“这种事情,我们并不专业。”

  林涛顿时放下心来,跑到车外去找特警支队的副支队长沟通。

  很快,由五名特警和我们六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就正式成立了。五名特警武装整齐,背着冲锋枪,带着攀岩用的绳索、挂钩等工具,还带上了一架无人机和手电筒,甚至还牵上了一条警犬。特警们,三人在前、两人殿后,和我们开始攀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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