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秘密（2 / 2）
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她有没有危险？
北冥术好想马上知道。他请求上天，给他一个痛快，他快要被这些问题折磨死了。
一路上，北冥术都在思考这几个问题，头也越来越痛，脚下步子也越来越艰难。教导主任一路上讲了些什么，北冥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终于展会进入尾声，北冥术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他很难受，又努力装作平常一般。若不是一头头大汗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很难发现他与旁人有何不同。甚至会觉得，他比旁人更有精气神。
最后一件展品上的红布拉下，是一节已经烧变形的枪头和一具锈迹斑斑的铠甲。
东方文心讲道：“这件铠甲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这枪头也不过是一块烂铁打造，但它们之所以会被摆在这里，是因为它的主人。”
东方文心话未说完，一声重物击打地面的声响传来。人群让开一条小径，北冥术晕过去了。磕破额头，鲜血快速散开，染红了一片。
北冥术再次醒来时，是在校医室。君子意的脸第一个出现在北冥术的视野当中，一颗晶莹剔透的液体砸在北冥术的眉心处，君子意连忙伸手去擦。
不知睡了多久，北冥术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一定要坐起来。坐好后，君子意又撑开了小餐板，对北冥术说道：“少爷，我做了一些您爱吃的，您现在吃还是等一下。”
北冥术有气无力道：“没胃口。”
君子意道：“那就先来一碗茯苓霜，这个一定要吃。”
北冥术笑道：“茯苓霜，安魂养神，你这是怕我死了。”
“呸呸，少爷才不会有事呢！我昨天陪婆婆去水上世界玩，就接到了校医的电话，我们马上就赶来了。婆婆在这守了一夜，刚让小姐劝过去休息。我们没敢告诉大叔和阿姨，他们知道了，一定急死了。少爷您看多少人在乎您，您可不能有事。”
君子意就是这么会劝人，北冥术又怎么会让家人担心他：“东西都拿上来吧，我吃一些，”
鸡崽子汤，火腿鲜笋汤，胭脂鹅脯，炸鹌鹑，豆皮包子，糖蒸酥酪，枣泥山药糕、菱粉蒸，松穰鹅油卷，绿玉米饭。
君子意得意道：“少爷，这都是您爱吃的吧！”
北冥术吃惊不小，他可从未告诉君子意他喜欢吃这些。君子意如此自信满满的说，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是在告诉北冥术些什么吗？
还有，北冥术留意到，君子意在对一个比他还小的年轻人用尊称“您”，之前可不会。
君子意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昏倒后他说了什么奇怪的梦话被君子意发现了。
北冥术会意一笑，捧起饭碗，他就是再吃不下，这个时候也要非吃些什么东西不可。
“我们可以进来吗？”
夏稚，尤莉趴在病房外小声问道。
北冥术道：“进来吧。”转而问君子意：“有多的碗筷吗？”
于是夏稚，尤莉刚进屋，每个人手中都被塞了一只小碗，一双筷子。
尤莉的妈妈在学校当主厨，特意做了一些山楂糕，让尤莉带过来。君子意不能辜负了尤莉的好意，就把山楂糕装在盘子里，摆在了小餐板上。山楂糕酸酸甜甜，入口即化，很开胃。
君子意自我介绍道：“两位美丽的小姐，我叫君子意，是北冥家族的管家。如果二位愿意陪我们少爷吃点东西，我想我们少爷会多吃一点的。”
“自称保姆就差不多了，加上你，家里也才六个人。”艾朵并非多担心北冥术，只是怕北冥术真有个好歹，女儿女婿会怪她一辈子。好不容易被君子意劝去休息，刚迷上眼睛又惊醒了。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就过来看看。
艾朵讨厌北冥术是真的，但是她的善良也是真的。她可以无私的把自己的善良交给君子意，却做不到无私的交给北冥术。
君子意忙扶着艾朵坐下，送上一碗茯苓霜。
北冥术强打着精神，好像自己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似的：“让外婆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艾朵生气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瞎逞强。”又温和的对尤莉，夏稚说道：“你们是淼淼的朋友吧，她有跟我说过，真高兴你们能来。”
“我是不是来迟了。”
纳兰海趴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保温杯：“我想着你醒了应该想吃一些有味道的东西，就准备了酸辣汤来。”
北冥术道：“真巧，我正想要吃这个。”
热乎乎的酸辣汤，北冥术一口接着一口吃了一大半，好像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一样。饭后，北冥术催着大家去上课，又让君子意扶着艾朵去休息。
人刚走，北冥术就从床上跳下来，四处寻找垃圾桶，紧接着大吐不止。
吐着吐着，有一个人影出现，影子包裹着北冥术的瘦骨嶙峋的躯体。北冥术回过头，正是校医，校医笑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北冥术回到床上，校医送给北冥术一包瓜子：“楼下一个小孩给的。说你很照顾他的生意，你生病了，一定很无聊，给你打发时间。”
北冥术已经猜出是谁送的，被巫卜的可爱逗乐……
在帝国法师学校有一座废弃的湖心岛，湖心岛上有一座废弃的灯塔。北冥术出院后，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半天假，取出卷轴，召出避水兽，趁着四下无人，来到水下。这湖真的好深，水质也很好。在水下北冥术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芒透过湖水还能照出五六米远。
湖底布满了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几十米长的水草，好像森林一般。水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独角锦鲤。它们性格温和，围绕着北冥术打量了一会儿，就又游走了。
脚下的鹅卵石很滑，北冥术不敢走的太快，十分钟的路程，北冥术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沙滩，几分钟后，便上了岸。
湖心岛彻底荒废了，比人还高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北冥术很快来到灯塔边，这是帝国法师学校最高的建筑，一个圆筒形状，圆锥顶的灯塔。灯塔外壁涂着海蓝色的油漆，这里已经许久未来过人了，油漆都掉了。
北冥术绕到正门口，停下来。灯塔门口有一排新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北冥术才发现，自己上岛的另一面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小径。
看来这个岛上还有别人经常来。以防被人发现，北冥术看了避水兽一眼，避水兽马上明白了，迈出小腿，向灯塔里进发。约莫过了半小时，小家伙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灯塔里没人。
北冥术拆了一盒饼干，作为避水兽的奖励。留避水兽在楼下望风，北冥术自己上了楼。灯塔楼梯很窄，只有一般楼梯的一半。螺旋向上，到处都是灰尘。铁栅栏扶手锈迹斑斑，好些地方都断裂了。这也难怪校方收走了湖上所有的船只，目的是禁止学生上岛吧！
北冥术可没有避水兽那么好的体力，仅上楼就花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楼顶，整个人都虚脱了。
北冥术顾不上休息，取出卷轴，召出千狐韭菜，又拿出一瓶墨水，倒在碟子里。北冥术指了指无极笔记本里一副千里传唤阵法图，千狐翘起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沾上墨水，在地板上画出阵法，并启动法阵。
约莫一顿饭之后，千里传唤阵传来图像，是一棵早已干枯的大树。
北冥术看着沉睡的苦木，用命令的口吻对苦木说道：“醒来吧苦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干枯的苦木在沉睡中缓缓醒来。苦木已经很老了，第一任魔王亲自栽种，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魔王。
苦木守护着魔王也只听魔王的吩咐。苦木有自己的意识，这是一个秘密，只有新任魔王上位后才知道的秘密。就算魔王不在魔王宫，苦木也会替魔王探听一手消息。
苦木睁开眼睛之后，见到北冥术很是惊讶，但是这个惊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好久不见，陛下。”
北冥术平静道：“马上给我魔王都近十五年的所有消息。”
苦木果断拒绝：“怕是不行。这么多消息传递给您，会消耗大量的魔力，一定会惊动魔族上层。”
北冥术生气道：“魔王都的经济崩坏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苦木道：“我的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再说了，告诉了您又怎么样。跑回来跟帝幽争权吗？招回骨干们回来受死吗？当下陛下只有忍耐，等我们的计划成功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还请陛下宽心。”
北冥术很痛苦，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连陪她长大，陪她适应魔王宫生活的千落都隐瞒了。千落不在了，北冥术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很痛苦，就好像一条被困在瓶子里的小鱼，被人重新丢回大海。小鱼回到了大海，却再也融不入大海。
苦木叹了一口气，劝道：“陛下，我当下能告诉您的，只有一件事。帝幽最近往魔祭深渊跑的越来越频繁。”
北冥术已经恢复了平静：“帝幽就是这样，遇事容易慌，一慌就喜欢乱投医。”
苦木道：“陛下了解帝幽，可是帝幽同样了解陛下。他清楚的知道，陛下软弱的小儿女心肠。他也知道您离不开千落，需要我帮忙打探千落的下落吗。”
“你当初好端端的选了他，为什么又找上我。把我从我父母身边抢走，还连累了千落。我不想听任何消息，我什么都不想听。”
北冥术真的不知道苦木为什么会放弃帝幽吗？他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苦木的好心，触碰了北冥术心中的逆鳞，他不愿意再把千落拉下来，不然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北冥术不愿苦木寻找千落，他害怕传言是真的。
苦木选择新任魔王无一例外都是从婴儿期开始选。被选中的新任魔王会被送到魔王宫，由魔王亲自教导。唯独到了北冥术这一代，出了岔子。那是一个七岁天真无邪阳光开朗的孩子。他们家虽然清贫，但是活的很开心。
他的母亲是一位温柔善良有耐心的女子。哪怕家徒四壁，也不会把痛苦表现在脸上。他的父亲以放牧为生，但家里并没有多少牛马，整日奔波也仅够一家人勉强吃饱穿暖。他会带孩子们一起骑马外出，也会上树摘野果给家里的孩子当零嘴。
那段时光帝灵是真的开心。
可是有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母亲坐在角落里，一直捂着脸哭。父亲蹲在门口，看到儿子回来，是什么表情，北冥术已经记不起来了。
北冥术被带上一辆舒适的大车，大车的动力来源于两头高大的吉量神马。吉量神马浑身雪白，目露金光，鬓毛为鲜艳的红色，非常神骏。吉量神马车是王的象征，北冥术坐了一次，就再也不坐了。
成为魔王的继承人意味着北冥术再也没有家，没有亲人了。他的一生都要奉献给魔族。北冥术逃过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千落出现了。千落是魔王给北冥术千挑万选的玩伴，照顾北冥术的起居生活。
千落是个不喜欢守规矩的女孩子，见面的第一天就带着北冥术逃回家，这也是北冥术成为魔王继承人后第一次回到家。山坡还在，房子没有了，山上的牛马也没有了，父母更不知道去了何处。
千落说，他们会被消除记忆，带到很远的地方，重新生活。
北冥术从灯塔顶部往下走，脑子里闪过母亲的影子。她总会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给北冥术洗头发。北冥术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但是记得母亲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她会用她温柔的双手一遍又一遍擦拭北冥术湿漉漉的头发。
父亲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带些小野果，老远就会喊着北冥术的本名。北冥术也会马上从家里跑出来，朝着父亲的方向。父亲带回来的果子有酸有甜有苦有辣，不过无论什么味道，父亲是一颗都舍不得吃的。
在北冥术最痛苦的时候，千落出现了。千落帮着北冥术适应了魔王宫的生活，她总是会想很多办法逗北冥术开心。只要能让北冥术开心，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做。比如偷偷带北冥术回家。他们被带回去后，千落被前任魔王狠狠处罚了一顿，在魔王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千落已经不能走路了。北冥术去接她，千落还会开玩笑：“呦呦呦，这小老头，把我跪坏了。”
那是离开亲生父母后北冥术最开心的一次，哪怕是现在想想，开心丝毫不减一分。
北冥术再也忍不住了，崩溃的坐在楼梯上，他好怕，真的好害怕，害怕他真的失去了千落。他真的真的好想再见千落一次。
北冥术就是玻璃瓶里关着的鱼，再也无法融入新的生活当中。
避水兽听到哭声，迈着小短腿，想要跑过来安慰北冥术，却忘记了把风。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倩影出现在灯塔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