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生之罪(2 / 2)

“尔等不过是原初的走狗!窃取了衪的力量,终有一天,原初醒来,万事万物都将走向虚无,尔等不过是垂死挣扎!”

太多太多,无数杂乱,带着各种情绪的语言冲刷着大脑,灵魂中的愤怒便是因此而起,仿佛卑微的蝼蚁在祈求,又好像可恶的窃贼在狂笑。

在无数的混乱之中,我看到,擎天的栎树摇摇欲坠,圣洁的羽翼污秽不堪,天空滴落着,令人战栗的血雨,脚下的土地,根根血管暴起,形成连绵的山脉,衪甚至来不及展示衪的力量,就被扼杀在那永恒的一霎。铺天盖地的血雾混着未知生物的残肢断臂,从地面上的裂缝中喷涌而出,然后,天空被撕裂,断裂的云层流下灰色的血液,一只古奥威严,充满神性的巨大眼瞳从裂缝中看过来。

然后,整个世界在一片吵闹中走向永恒的虚无。

我猛然惊醒,大门上的光辉已经消失,但那些刻薄尖酸的嘲笑,仿佛仍在耳边。我迟疑片刻,仍是选择推开这扇未知的门扉。

但,我从来没有如此后悔,在往后的许多年里,我一直被悔恨啃噬着心灵,如果当时,没有推开这扇门,那该多好啊。

门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怖存在,只有一朵枯萎的花,花蕊中闪着点点光芒。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却纤尘不染,仿佛穿越千年的柔夷,轻轻握住时光。

我小心翼翼地将之拿起,稳稳的放在掌心,不等我仔细观察,花蕊中的光芒便瞬间消失,整株花朵也像液体一样融化,渗入我的骨架。

我看到我的血肉缓慢的生长,然后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齿轮转动声,一部伟大的机器,开始运作了!源初降临的盛大,将要吞噬永夜了!

我曾经失去的五感,渐渐恢复,无法抵御的头疼让我瞬间晕厥。

当我再次醒来,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戴安娜的脸。

她的脸上写满戒备和慌乱。看到我,她就像受惊的兔子,远窜千里。

我看到她瞬间跑远,忍不住出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刚刚发出声音,我便意识到不对劲,我明明已经变成了骷髅,声带这些东西,早就化为腐肉了。

随着大脑逐渐清醒,我终于明白,那株枯萎的花朵,给了我这身血肉。我本身还是骷髅,因为我作为骷髅的灵魂并没有发生改变。

戴安娜紧张地缩在一旁,胆怯的盯着我,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从地上爬起,将脸埋在草丛里,深深地呼吸了青草带着露水的空气,仅仅几日的时间,我本以为我不在意,只有重新拥有之后,才知道,失去的,究竟有多重要。

但,当我站起身来,一阵凉意让我意识到不对劲。

我好像没有穿衣服,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悄悄地向下看了一眼,果然,飞鸟与蝉。

仿佛是意识到我此时的尴尬,皮肤忽然开始蠕动,像是无数蚯蚓在皮层下活动。皮肤皲裂出一条条细缝,白色的甲虫迅速钻出,化为了喜庆的丧服。

戴安娜此时更为惊恐,看着我身上的丧服,仿佛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这,这是,萨切克一世的圣甲虫冕服,难道,你刚刚进入了萨切克一世的陵墓?”

听到萨切克一世,我不禁瞳孔一缩,这位,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暴君,当年统治了西部大陆二分之一的铁腕君主。

在位34年,16岁继承大统,期间杀伐果断,曾身先士卒攻下周边大小国家十余个,又因为过于残酷的统治,被萨切克二世推翻。

他为自己打造的冕服,被誉为古代十大奇迹之一。

但是,那样宏伟威严的宫殿,明显不是凡人可以打造的,也不是人类可以占据的宝座。

那么,这件所谓的丧服,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转头看向戴安娜,“这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萨切克一世的冕服,人类可打造不出这样的东西。”

“可是,萨切克,他并不是人类啊!”

戴安娜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召唤阵的时限便已经到了,我在法阵的氤氲光圈中消失在这片草原里。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诺斯克大街五十五号吗这是一家古董店,同时,也是我的家。

此时的天空只是蒙蒙亮,街上的灯火零零散散,大家仍在睡梦中找寻安宁。

我轻轻地抚摸着陈旧的木门,上面横七竖八的刻痕与污渍,记录了太多我无聊的岁月。

借着微弱的月光,推开了泛着些许红光的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叫喊,我看着满屋陈列的古董,心中不乏有些骄傲,这是我五年来的努力和不知去向的父母的馈赠。

当然,父母的馈赠也许占比稍微多了那么七八成,但是,不可否认我确实很努力。

踏上楼梯,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影子扭曲而狭长。

当我走进阁楼,灯光下的古董发出恶毒的诅咒,一双双狰狞的复眼在黑暗中张合,恶劣的歌唱从灯光里传出。

“赞美……滋滋……伟大……光影……滋滋……至高……衪……永恒!”

无形的触手在肆虐,地板下传来沉重的敲击和苦闷的叹息,书架上古籍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贪婪的咀嚼着什么。

而当我关上阁楼的灯光时,这一切又消失不见,仿佛什么也不存在。

回到我的小窝,那两个家伙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呼噜打的震天响。可疑的不明液体挂在嘴角,在光的折射下,映出恶劣的影。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在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直到我推开古董店的那一刻,无比轻松。

肉体上传来的阵阵疲惫感,使我无力再去思索,随即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而在此时,地下室里,我褪下的那一身腐烂的皮肉,无风自动,缓缓站立,一群长着人头的米粒小虫从皮肉中钻出来,发出恶毒的尖啸,阵阵黑雾从我的肉体眉心间涌出,笼罩了一切。

当黑雾消失,我的肉体已恢复如初,除了双瞳漆黑如墨,指甲也是生长了一尺有余。

然后,在一群从各处伸出的触手中陷入沉睡,触手不间断的眨着密密麻麻的小眼,吸盘上张开大嘴,利齿吞咽着口水。

然后,一切又归于黑暗,消弭于无形。

天亮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