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胁民命云天彪计惨 守家寨蓟平山恨深108(1 / 1)

诗曰:丰都桥下长江水,一梦空似鳞甲愁。

天真子观纯真事,食梦貘恋青竿修。

舟车通处道德少,杏坛起地琴弦悠。

水浒亦是这般苦,何妨换身入红楼。

且说云天彪得了完颜挞支持,领人马卷土重来,先凭猛力取下密云县,雷恪败走;又借地利并神器飞天神雷轰击庆安县,也为其所克。符皓不得已同自家夫人、挚友归蓟平山上去,马昙接入,见人到齐,便要说出一个计较来。当时马昙开言道:“诸位兄弟看我们这蓟平山寨如何?”夏侯迁道:“小弟来此山寨较其余兄弟久,对山寨了解多些。北面燕山虽大,却不甚险,挡不住大军。那厮们重复来此,既是能败符兄弟,定然有些本事。”符皓点头,道:“夏侯兄说得不错,诸位道那庆安县是如何丢的?”便把飞天神雷的事说了,众人俱各大惊,都道:“不想那厮们这般狡猾!可惜南面的墨兄弟不在此处!破不得了!”唯有马昙叹道:“纵使南面那擅长机械的兄弟在,难道能阻住敌手使用么?罢了,如今山寨将临大敌,符、雷二位兄弟并郝贤妹前番就已经战,须得休整。你们三位便领一半人马先行从饮马川下山,我与夏侯迁、项预二位兄弟迎敌,好歹要叫金人不白来一回!”符皓听得马昙这般计议,叫道:“马兄如何这般说!我符皓与金人有旧仇许多,为何不叫小弟上阵!”只见马昙神情严肃,对符皓道:“贤弟可知春秋晋国赵氏孤儿之事么?”符皓道:“却是晓得,此事与今日何干?”马昙道:“非是我不允贤弟上阵,昔日我允诺过何军师,要令此寨做先驱,挡住金人。若是败了,也要为南面留几员勇将。程婴苟身护幼子,公孙杵臼殉命诈贼,二人之忠义,便是同等。”符皓明白了马昙之意,还要再争论时,马昙挥手道:“我意已决,符贤弟不必多言!”当时堂上众人吃过酒饭,便洒泪分手。符皓与郝景娘、雷恪领两万人马先到九宫县内驻扎,再相机杀回支援;马昙与夏侯迁、项预领三万人马扑入燕山,挡住云天彪。

再说云天彪取下庆安县,见县内已被飞天神雷炸作一片废墟,心下唏嘘。然顾不得屯兵歇息,恐怕蓟平山众人得知信息,急忙领兵前进,直到燕山北麓下方才喘口气。云天彪看燕山时,虽不如饮马川那般还有几分景色,却生得粗犷宽阔,山道外连陂叠坎,又密生松林,不知藏着多少人马。天彪看毕形势,便令云龙、童井河领五千人马仍作前军,以唐猛并刘广父子在后领一万人马接应,自与金宜统坐镇中军。三军迤逦入山,沿路探查有无埋伏,并准备厮杀,不在话下。

云龙领军走过十数里地方,已入燕山后段,近蓟平山大寨了。云龙有些疑惑,道:“为何不见贼人踪影?莫非望风而逃,把寨子弃了?那厮们却又不似这般人。”见天色晚了,更提起心来防备,众军见主将并无决断,也都警觉。云龙思考一阵,道:“童将军,你且领人马向前哨探。若是有见敌情,便是你功劳。”那童井河有些胆怯,却听得功劳二字,领兵起身去了。云龙也向周围哨探一阵,却不见有埋伏,天色愈黑,云龙便回转去报天彪,说了山中情况。天彪乃与刘广等扎下营来,稳步进取。云龙向原处去接应童井河时,只见童井河正与一员使三尖两刃刀的大将相斗,不过两招半式之间,那将耍开一面兽面盾牌挡住童井河,趁机松开手中刀柄,发声喊,把童井河揪将过来生擒了。云龙拍马上前,便去解救;侧面兵队里闪出一人,抡开劈风刀,截住云龙厮杀,两个斗三五十合,都赢不得对方。眼见那使三尖两刃刀的将去远了,抡劈风刀的虚晃一刀,也拨马向山上去了。云、童二人部下被杀散近半,那云龙尚未扎营,心里发慌,肚里发空;只得向后略退,收集人马,安营扎寨,一夜又过。

次日云龙方把童井河被擒之事报知天彪,天彪心中发苦,毕竟少了一将,不知还能否得胜。拔寨急进,已到得蓟平山后关处;天彪探看一阵,不见有伏兵,便要攻关。那关上马昙手提竹节枪,背负铁标,甚是英武;见天彪来到,怒道:“赤倾山下的金国败将,还敢到此讨野火!”本料天彪会有些愧疚,谁知这云天彪大笑一阵,道:“你这山寨也有我一条人命在,赶紧还来!”马昙愣了一回,方才明白说的是风会,便应道:“你若要我们还这掩护你的勇士的命时,且把头献回朝廷,再撇了当初封你的爵位,我马昙便任你处置!”天彪听了,愧意上心,瞬又转恼,倒提起青龙偃月刀,喝令攻关。马昙朗声道:“你且休急,自有人会裁断你!”闭关不出。众兵又是架设云梯,又是攀弩射隘,好生忙乱。正在此时,密林深处,夏侯迁、项预两路军杀出,把云天彪等一军截断,那已在攻城的众兵不及备防,被二人一阵痛杀,尽数死于关下。云天彪见状,只得暂退数里,心内又惊又疑,道:“明明已探查了,那贼兵从何而来?”这个自是夏侯迁二人久居山寨,云天彪不占地利,便难细搜。马昙见夏侯、项二人得手,自开关出来,引军奋战,击退天彪,接二人回关上。见天彪暂走,马昙略放下心些,再入寨中看时,童井河被缚在将军柱上,马昙大怒,指着骂道:“奸贼!那兀穷年将军也算个好汉,怎被你害了性命!”童井河闭口不言,马昙余怒未息,道:“若是那云天彪还有阴谋时,你且小心着!”说罢,自回关上点兵去了。

云天彪败退而走,到得原先扎营地方,计点人数,折了数百前队。见童井河被擒,天彪有些不忿,道:“贼人埋伏擒我部将,我若是不还手时,倒显得无力了。”云龙笑道:“父亲差矣,想那姓童的只不过一背国之徒,又无甚本事,方才被擒住。我等何必为了那厮大张旗鼓?”天彪道:“你这竖子省得甚么,这蓟平山若是平日并无人烟,我等来犯,自算是犯境。然现时山贼驻扎,此辈本不是善类,我等攻山,只要一得当理由便罢,这童井河正好与了我等机会。”乃说出一番话来。云龙听了,惊道:“父亲此计虽好,只是……”天彪道:“只是甚?世人皆曰忠义,山贼无此反能立身,先前我有此倒是走投无路。现时在异邦寻忠义,便须弃了先前无用之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云龙无奈,只得出帐去了,依天彪命令干事。

一夜无话,次日马昙仍旧出到关上防守。只见天彪在关下列毕阵势,对关上笑道:“马将军,昔日在北面杀得我好苦。现时我到此处,你有何见谕么?”马昙怒道:“我早知辽国已灭,唇亡齿寒之理。今日到此,无非一刀一枪罢了!”天彪听了,哈哈大笑,前军分开条道,露出中间一片空地来。那空地里数十个金兵围定几百个老幼妇孺,哭叫声慌乱不绝。马昙大惊,顿时明白天彪计谋;那云天彪缓步走到金兵丛中,把手中青龙偃月刀架住一个老儿,狞笑道:“马将军,你若是无话说时,我倒有份大礼与你。”刀锋纵起,那老儿头颅滚落。霎时那一众老幼妇孺慌叫起来,马昙愤极,对关下吼道:“云贼,你有事便来奈何我,这百姓何负于你,竟把他来屠杀!”从背后拔条铁标,用尽全力扔去,正扎着前军一员小卒的心窝,扑地倒了。天彪指着关上骂道:“诸位都看见了,便是那关上的贼人先动起手来的!”金军见自家小卒被杀,无不气愤,又涌到关下猛攻。马昙气破胸膛,说不出话来,只得依旧防守罢了。

天彪回到自家营中,笑道:“眼看这厮们急切而不得法,便是个大破绽。那飞天神雷仍旧可用,只是须得寻个占地利之处施放。”仍派云龙夫妇去勘探地势。云龙领命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领兵回来取投石车。天彪嘱咐道:“我儿,此山不比别处,可用计谋来取。待得安装毕了,就行施放便可。”云龙点头,再出帐走了。天彪笑道:“此番破这贼窟必矣!就是那厮们生了三头六臂,也飞不出掌心!”自准备攻关,不在话下。

当时马昙集力防守,却放心不下那被天彪胁迫的无辜平民,气恨填胸,干脆叫夏侯迁、项预两个动手,把童井河割头剜心处决了,免得生后患。堂上排下兀穷年、成珠禹两个的灵位,马昙祭奠毕了,才稍微得空歇息一回。又见雷恪回山,道:“符兄弟夫妇已把兵马屯在山下九宫县里了,若是马兄这里支撑不住,尽管突围出去。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马昙点头,却叹道:“雷兄弟也是河北人,应知安土难迁的道理。我马昙纵使一时苟活,日后也要葬在河北,同冤死的百姓一处!”雷恪宽慰道:“马兄休说这般没气力的话,目今胜败,还未可定,尽有机会!”两个说了一回话,雷恪便去歇息了。

当夜马昙与项预在关上守卫,只见夜空里星斗轮转,偶有山鸟鸣声,若不是还有云天彪的人马在山中,定是个良宵清夜。就在马、项二人发困时,一颗流星望空飞过,直冲大寨中去了。马昙大吃一惊,却是甚么流星?分明是一颗带火的雷子,正砸着堂前空地,燃起火苗来。夏侯迁在堂中看见,被唬了一跳,急唤小喽啰来扑火。彼时云天彪挥军关下攻打,人梯已纵上隘墙,马、项各使兵器乱劈乱刺,杀回忠义堂前。夏侯迁接着,说了如此如此。马昙又悲又喜,道:“就是守不住寨子,也叫那厮们吃些苦头!”飞天神雷已放过一阵,只见堂后山道上尽是死尸纵横。马昙命众人分队撤走,夏侯迁、项预二人在前开路;雷恪于中接应,自在最末断后。已来不及计较,夏侯迁、项预领人马匆忙下山。雷恪方要动身时,只见云龙一马骤到,续后唐猛杀来。马昙大喝一声,盘住两人厮杀,雷恪在旁寻唐猛的破绽。唐、雷二人都是步下良将,斗了多时,胜负难分;云龙却已不是马昙对手,早被一枪搠着小腿,滚于马下。唐猛见了,奋不顾身冲将来,护着云龙向后退却。方走几步,只见那堂上一根横木坠下,险些把唐猛砸着,马昙也不去追,只与雷恪飞马向饮马川下山去了。那忠义堂被火蔓烧一阵,又被夏侯迁预先砍断了几根柱子,再难挺立,轰然倒塌,把唐猛、云龙并一众先锋军马压在底下,不知死活。马昙回头,只见那蓟平山大寨化作火海,心下不忍,只得与雷恪领着喽啰下山去与夏侯迁等会合。自此蓟平山义军再无踪影,纵使日后有机会归来,也难以重见那破金时的景象了。有诗叹曰:

蓟平险寨十年营,神雷火起一朝没。

若能风伯再降雨,唤醒雷霆声默默。

不说马昙、雷恪下山突围,只说云天彪攻下关隘,云龙欲得头功,与唐猛当先杀入,却被夏侯迁一个小计较,两个性命不知如何。天彪到时,只见已有军士奋力刨掘,先拖出云龙来。那云龙面上被火烧伤,手脚也各带伤创,又受了重压,已是气息微弱。唐猛也自不必说,十数处伤创,都是被瓦楞、滚木割出,幸得自家糙厚些,神智尚还清醒。刘慧娘见了丈夫如此,啼哭不止;天彪好生劝慰了一回,又把二人送回营中医治。再往下掘了一阵,只见数千金兵尸首纵横,一个也没活路了。天彪慨叹不已,因云、唐二人中伤,追击不得,只得暂缓一阵。就在山上修起墓冢,不论金军或是义军,都葬于原先忠义堂下了。那蓟平山义军虽有折损,不过数千人而已,且大部早被符皓等带下山去,无有损失。马昙等众一路下山,沿途风景依旧,却因失了本寨,心情苦闷,早已到了九宫县。符皓见马昙来,惊道:“莫不是山寨已失了么?都是小弟支援晚了!”马昙叹道:“正是,然此事怪不得贤弟。”早把飞天神雷之事说了,众人都怀着口气,唯有郝景娘觉得奇怪,问道:“昔日我们攻战时不曾见金人会用器械,为何如今这般生猛了?”符皓听了,不由得惨笑道:“娘子还不知道么?那朝廷贼子已降了金人,把自家所学尽数付与敌手用了!”不觉已到傍晚,众好汉一面吃酒,一面商议事务。三杯落肚,马昙愁上心头,道:“如今我们无处可去,除开南面朱兄弟的盐山寨,只得四海为家。不知诸位尚有何看法?”但见雷恪起身,说出一席话来。有分教:重行险失路罢休,愿蹈海得计赴南。毕竟雷恪说出甚么话来,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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