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英雄关29(2 / 2)

金阿彩朝苏隐看了一眼,她有点内疚,觉得自己不该招惹他,早知离去就好了,如今招来了这个癫子。

风铃扯了扯苏隐的衣袖,提醒夫人这样的人物咱招惹不起。

“谢侯爷还在,小侯爷就自称本侯,可真是孝顺得很”,苏隐冷笑道。一听到他妹妹就是谢小姐,她就气闷。胸中压抑着一团火不知何处撒,这贱人就撞到箭弩上了。

“你——”,紫袍男子手指着她,气得眼睛发红。“杀了她!还有她!都杀了!”,他挥舞着袖子,像一只炸毛的锦鸡。

灰衣男子交换了眼神,似乎在迟疑。

苏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迟疑,她对禁卫说,“今日我夫结亲,中军宽容,准许谢家私带禁卫,如今,诸位却要取我性命,这是何道理?”

她步履从容朝禁卫走去,“谢侯爷让诸位跟着小侯爷,该不是帮助小侯爷闹事的吧?小侯爷吃醉了酒,届时可以敷衍了事,你们呢?”

苏隐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虽平和,但气势逼人。一个禁卫偷瞄了她一眼,被她的眼神镇回去了,手中的剑鞘微颤。

见禁卫不动,紫袍男子恼羞成怒,他一把捉住苏隐的手腕,怒目圆睁,“原来你就是那小妾!来人,杀了她!赏金百两!”

风铃见夫人被人抓住,她想冲上去,却被绿袍男子拦住,她要往回跑去报信,又被绿袍男子扯着头发,二人在地上扭打一团。

苏隐见风铃被打,她睫毛微颤,却强装镇定,“你看,谁听你的?”,她先是轻蔑一笑,又凑近了说,“你真是白活了这许多年,连自己的斤两都拧不清。还有你妹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你妹妹必然殒命王府!”

紫袍男子愤怒地捏着她的胳膊,仿佛要给它折断一般。她说的话明明这么恶毒,可刚才的那一笑,他竟然觉得妩媚,他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恼羞成怒下,他腾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脖子,纤纤一握,她便殒命当场。

可他不想她死,他要虐杀,要让她一点点的窒息,要看她张狂美丽的面庞一点点扭曲。

“你疯了!她是苏夫人!”,金阿彩喊道,她要冲出去救人,可那群榆木脑袋的禁卫紧紧拦住她。或许,在禁卫心里,小侯爷亲手杀的人,他们不用担责。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呦,打架呢?”

陆琅一边喝酒,一边漫步,月光下,他束发带冠,一身白衣,显得出尘如玉。

金阿彩的心狂跳不止,她似乎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是盯着他,仿佛这是一场幻梦。

“小侯爷,使点劲儿,掐死一个女人还不简单吗?像折断红蕉一般”,陆琅走近去观看,指点道,“你这手法不对!”

紫袍男子皱了皱眉头,手腕一松,苏隐得以喘气。

“滚开!”,紫袍男子呵斥道。

“滚?有点难,还是杀人简单,特别是女人,谢家最善杀女人了。小侯爷怎么没得家族真传,杀个人这么费劲?要不,还是陆某来帮你吧!”,陆琅喋喋不休地说。

紫袍男子泄气了,他一把推开苏隐,朝陆琅挥拳。陆琅侧身躲过,一把揽住苏隐,他心疼得看了看酒壶,一壶酒洒了半壶。

见紫袍男子还要冲上来,陆琅将酒壶挡在中间,正色道,“小侯爷,陆某劝你不要再生事端了,金家人快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

“阿彩!”,金不尘疾步赶来。一同前来的还要他的妻子,以及刁协、角儿。

刁协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拔出长剑,杀入禁卫中。禁卫也拔出纷纷白刃,一群人撕打了起来。

角儿趁机将小姐从陆琅怀中抢走,见小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赶紧将其扶到一侧,安置好小姐后,她又顺手救了风铃,风铃的头发被扯掉一块,头皮沾着血。角儿忍住泪水,趁着混乱,她朝绿衣男子踹了一脚。

面对眼前这纷乱的境况,角儿想扶小姐就医,可小姐不愿走,她虚弱地站在边上看着,等着,不知道在等什么。

刁协成功将金阿彩救了出来,现在场面分为三股势力,一是谢免为首的禁卫,一是刁协护着的金家人,一是旁观的陆琅和苏隐等人。

见场面僵持着,陆琅敢为人先,提了个建议,“各位不要再打了,不若卖陆某一个面子,化干戈为玉帛。”

除了金阿彩连连点头,众人都不动,恶狠狠地僵持着。

“好,就算陆某的面子不值钱,那王中军呢?王邺呢?”,陆琅环视一周,见还是没有人动,他耸耸肩,“好,王家也不行了。”

他本想退场,可见苏隐还未走。他瞅了瞅小侯爷,看了看金不尘,最后提出一个建议,“若非争出个所以然,陆某倒有一计。无论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还是摇扇作文的公子,都很适用,也能一决雌雄,分个高下!”

“是什么?”,绿袍男子揉了揉大腿,试探性地问。

见有人搭话,陆琅不甚欣喜,他摇着酒壶为众人解说。依他的意思,民间有个赛事叫“英雄关”,百尺红绸铺地,摆上酒盏,从东喝到西,谁能喝完不醉,谁就是英雄,喝不完,自然就认输认罚了。

“无趣”,紫袍男子冷哼了一声。

“怕了不是?自古边关多饮士,能理解”,陆琅善意地点点头。

“笑话,本小候会怕一群匹夫!”,紫袍男子手指着刁协。

刁协火了,要去掰断他的手指,却被金阿彩拽住了衣角。他怒道,“小喽啰,老子喝死你!”

陆琅见两边都同意,他作为中间人,提出,“各位可以先说赌约,在座的都可以做个见证,赢得威风,输得痛快,不算事后之账!”

紫袍男子思忖片刻,他指着苏隐说,“本小候若是赢了,让她给我为奴为婢!”

陆琅犯了难,他皱着眉头说,“这已经牵扯到三方了。”

“我同意”,苏隐说道。她抚着胸口,眼梢上扬。今日谢家兄妹必须要付出代价!

刁协欣赏地盯着她,既然美人信任自己,那他就不能输,他刁家也没有输这个字。他大手一挥,“这小喽啰要是输了,让他跪着给美人和阿彩道歉!”

“彩头已明,接下来看谁主输赢”,陆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为赛场布置忙前忙后,举着酒壶指点纷纷。这那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前厅的人,一时间,观荷亭围了许多人,凤台也大开门楼,供人观看。

王邺也来了,他穿着黑底红纹的喜袍,眉眼冷峻,似一尊不能招惹的石佛。他走到苏隐身侧,见她脖子似有勒痕,便知小厮传报的不假,这谢家真是猖狂,先是调戏金小姐,后又欺辱他的妾。

角儿吓得往后缩了缩,她腾出了位置,让姑爷扶住小姐。姑爷这副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那眼神似寒冰,拳头捏的吱吱响,要不是小姐在场,他怕是要把在场的人都抓起来。

金阿彩的心都飞到陆琅身上了,要不是哥嫂的阻拦,她早就到他跟前儿和他搭话了。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眼神,虽然哥嫂对他不满意,暗讽他无礼、疯癫,可金阿彩认为那是计谋,是放诞不羁,是真性情。

“啪——”玉杯掷地,比赛开始。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然后从小厮手中接过酒杯,仰头喝尽。开始的时候,谢免喝得干净,一滴未洒,可他在瞟了一眼刁协后,心里暗悔,也学着他的模样大口喝了起来,酒水溅到衣领上也无所顾忌。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二人举杯的动作都慢了,端着酒杯,朝对方瞪一眼,然后仰头喝尽。刁协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喝,那轻佻的浪荡子喝起酒来还真像个汉子。

刁协往旁边掠了一眼,消散的目光晃悠了半圈,最后聚神在苏隐身上,只需看上那么一眼,他的斗志又起了,接过小厮递来的酒杯,一阵豪饮。

谢免想如厕,但中途好似不能离场,他暗悔,早该让那姓陆的加上这么一条,倘若现在提出,颇有认输之意。他忍着,喝着,扭头见刁协喝得愈来愈精神,谢免生了怯意。

不行,他也得给自己找个刺激物,激励一下自己。谢免四顾,轻飘的目光掠过众人,他见好友郭闲在打瞌睡,丝毫不管自己的死活。谢免抽回目光,漫无目的寻找起来。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心里一空,竟生出了几分落寞。

最终,他怅惘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粉紫裙的女子身上,她腰间环着夫主的手,似一朵娇俏的花倚在一棵树上。

“小喽啰,认输吧,别撑破了肚皮”,刁协挑衅一笑,他接过小厮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掷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谢免回过神来,“匹夫,休想!”,话虽如此,但气力不足,已经漏了不自信的马脚。

刁协大笑,越喝越兴奋。因为他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一炷香燃尽,显然刁协占了上风,但谢免似乎不想停下。小厮见状只好又点了一炷香。

几丈红绫桌面上,歪斜、破碎的酒杯落在案上,碎在地上,二人扶着桌案,面色绯红,可谁也没有认输的意思。

众人见状,彼此窃窃私语。有的人怕他们饮酒过量,惊悸而死,遂恳求在场的东道主王邺制止。

王邺冷言道,“君子之约,岂能无信。”

谢免瞪了小厮一眼,怎么给他递两个酒杯?他摇摇晃晃地抓着酒杯,不小心抓住小厮的发髻了,耳边传来几声嗤笑,他连忙定了定心神,一把抓住酒杯,送到嘴边,再往嘴里灌。这酒,怎么是没味?

刁协瞪着眼珠,一把抓住小厮的肩膀,吼道,“别晃!”,他夺过酒杯,麻木地张开嘴巴,将酒浇进去。

金阿彩的目光从陆琅身上移开了,她紧张地盯着刁协的背影,很怕他因此死了,想到这里她浑身一抖,抱着嫂嫂的胳膊不撒手。

“什么混账主意!倘若他二人出事,陆家拿什么赔?”

金阿彩听到嫂嫂在谴责陆公子,她一下子松开了手,赌气似的不再与她亲密。

谢免觉得手中的酒杯有千金重,他的腿有点抖,脚底发软,若不是扶着桌角,他简直要一头栽倒在地。他迟钝地朝刁协看了一眼,见他的背影在摇晃。

小厮见谢免绯红的脸渐渐发白,他慌忙地去搬救兵。不到半刻,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穿进人群中,她带着凤冠,步摇在两侧摇曳着,衬得红妆更加贵气。

她身后跟着一群侍女,主仆的脸上都有着未散的惊惶。

“夫君,救救妾的兄长,他不能再喝了”,谢媏衣恳求道。

王邺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是他自己要喝,没有人能勉强谢家。”

谢媏衣听出了言外之意。她望着兄长摇摇欲坠的背影,心里一酸,忽而跪在地上,“夫君,兄长得罪了人,妾替她赔不是!”

“来人,谢夫人乏了,扶她回去”,王邺仍是面不改色。

在侍女扶起谢媏衣的那一刻,人群中传来一阵唏嘘。谢媏衣扭头一看,兄长谢免倒在了桌案下。

“兄长!”,谢媏衣惊呼,她想去看望兄长,可侍女紧紧地拽住了她,似乎在说,已嫁之女与母家不能亲近。

苏隐的目光落在了谢夫人身上,她模样端正,朱红的喜服透着矜贵之气。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这让苏隐很受打击。小妾与宝剑同价,可换,可易,卑微似奴。

这场“英雄关”以谢免晕倒做结,刁协也喝得面色发白,撑到对方晕倒后,他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这口气,他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往草丛里吐去了。

苏隐朝四周望了望,陆琅不知什么时候走的,金家人倒是扶着刁协,连喊着要郎中。

结束了。苏隐在心里念道。她以为自己的结局有两种,一是刁协赢了,她俯视着下跪的谢免;二是谢免赢了,她啐他一口,然后自刎。每当她以死相搏的时候,总会出现转机,可是,每当她抱有希望时,命运又一次次的抛弃她。

一阵眩晕袭来,苏隐晕倒了。耳畔传来呼喊声,他似乎很焦急,连声音都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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