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迁都(2 / 2)

司马炽若有所思地望着熏炉,丝丝缕缕的烟消失在空中,抓也抓不住。

接着,驸马又说起了吴中的趣事,有美人,有佳肴,赏心悦事,良辰美景,如此这般。

驸马离去后,司马炽在榻上昏睡过去。他老了,该有继承人来挑起这沉重的江山了。他老了,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半月后,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迎来了太子殿下。司马炽在一众朝臣的举荐下,封齐王为太子,予以监国之权。

司马桐长在凤阙,又在太后膝下娇养,谦和大度,颇得朝中老臣青睐。成为太子后,为表厚爱,他先后娶了御史大人陈太清的女儿做妻,又纳了兵部主事的小女做妃。一时间,成为朝中砥柱。

……

翌日清晨,张氏携侍女走进海棠园——一座几近废弃的院子。这是前朝相国的私园,王启因为痴迷前朝旧事,遂花重金买下此园。然而,仅仅心热了半年,不久便搁置了。

眼下,他的侄子不愿居住府内,只好将这园子重新收拾出来,供其使用。

园子不大,却很精巧,成片的竹林围绕墙边,随风而动,十分凉爽。园西,有一汪池水,碧叶清波,几尾小鱼游曳其中。

张氏立在池边,随处望了望,心生疑惑:此园为何没有海棠?

旁边的侍女猜中了夫人的心思,指着东墙,“夫人,海棠花在那儿“

张氏闻言,朝东而望。粉白的花开在墙头,宛如一层云,又似少女探头娇笑,好生婀娜。

“海棠知心远,青苔近危墙“,张氏心有所感。

正当张氏转身离去之际,东墙下传来一个声音。

“即知危墙,海棠仍是不离不弃,可见真情!“

张氏侧目,见一灰衣男子拨草前行,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前面的是她夫君王启,身侧的从没见过。

他身着浅色竹纹袍,竖青玉冠,眉目轻柔,皎然翩翩。他抬眼看过来了。张氏一惊,原本以为是个文致公子,可他眸底藏星,自带凌厉之气,遂将其轻柔煞了大半,可谓刚柔并济。

张氏回过神来,谦和一笑,“夫君多思,妾随口说说。“

“子渺,见过叔母“,王邺拱手道。

“原来是我侄,好久不见了“,张氏不掩诧异,平平点头。

王启笑道,“宜华初见你时,你还在地上乱跑呢,哭着要看新娘子!“

此话一出,王邺感到窘迫,眉峰微蹙,扯住了王启的袖子,“王叔别说了。“

“怎么了,我还没说你爬树的事呢?“

见其脸薄,张氏站出来解围道,“你王叔净爱揭人短处,你莫要与他计较。“

“我如何爱揭短了,还有好些我没说呢!“

“好了好了,今日难得一见,妾在东堂设了宴,小酌消暑如何?“

“甚好甚好!“,王启眉开眼笑。

王邺点点头,随二人去了东堂。

筵席间,琴声不绝,流水潺潺。王启为长,坐在首席,左侧是其侄王邺,右侧其妻张氏。

席案角上摆着几枝海棠,中间堆着三五银莲花碟,酒樽靠右,通体玉透。席上,粉的,绿的,白的,彼此相称,煞是好看。

几巡酒后,案上的银盘撤了,换上白玉盘,似一团明月。玉盘中间摆着红色的果实,娇艳欲滴,薄荷叶点缀其侧。酒杯换成瓷器,茶气氤氲。

“昔日陈王以茶酒诗辞为乐,少惹政事,遂留名至今。我等,也需尽饮!“,王启端起茶盏,先闻气,后饮茶。

王氏秀眉为皱,唯恐夫君又多言生事。

王邺不语,抬眼看了看王叔,出于礼貌,他回答道,“慢茶养性,世间之事多令人烦扰,饮茶妙于饮酒。“他知道王叔禀性耿直,不喜争斗,也常常因此受侮,遂胸中气滞,时有乖戾。

“此言差矣,茶养性,酒忘忧,二者相辅,可解世间烦扰。“王启杠道。他是个爱酒之人,此时应当为酒说话。

王邺不语。这爱杠,又是王叔的一大特点。

“王叔,可知陛下要迁都。“王邺望着案上的果实,思绪飘到了王宫中。

王启微愣,忽而一笑,把茶盏举到嘴边,又放下,喊道,“撤下去,换酒。“

“迁都“,王启在等酒,见酒溢杯口,他冷哼一声,“小人作祟!“

在迁都一事上,王邺也是不赞成的。迁都,意味着投降,意味着舍去失地,意味着——衰落。

“百官没有反对,看来迁都一事是板上钉钉了“,王邺低眉,瞥见茶水里自己无奈的神情。

王启举杯痛饮,酣畅后,声音朗润,“驸马,司马,还有一个马幽汕,我朝盛产马匹和庸材!“,王启讥讽道。那洛中刺史听闻要迁都,自觉特权不再,连忙攀附世家,其心可耻。

至于,迁都到哪里?朝中又激烈争论了一番。最终,定在了繁华的吴中。

“王叔,还是早做打算,洛中恐怕留不住了“,王邺端起茶盏,将自己的愁容喝下,让其淹没在腹中。

张氏一直在留心他们的话,但还是吓了一跳,连忙问,“竟到如此地步了?“。她以为这天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帝都。

“树机已渡黄河,洛中失守只在旦夕之间。“王邺答道。据他所知,许多世家正准备南下,天下风云变幻,他们的灵敏决定了日后的繁华。

王启已然微醺,他面色泛红,扶案道,“我不走,我王启,岂是狐鼠之辈!“

“王叔,良禽择木而栖,屈小,方能成大“,这是父亲告诉他的话。

父亲将王氏的重担放在了他身上,父亲说他是王氏的希望,是天命之子。王氏子是不应该颓丧的,更不该只顾个人,寻欢作乐。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王叔。但他认为,王叔身上的真性情是难得的,是其余王氏众人所缺失的。

“汝之小乃我之大,尔等之重,况我之轻乎!“,说罢,王启枕臂而睡。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酒浆顺着台阶,一阶阶地往下流淌,宛若黄河。可是,这细长的黄河,无法阻挡匈奴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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