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你要死了(2 / 2)

一个小时后,他又来到了冰箱面前,这次他带上了一块毛巾,把冰箱门擦得很亮,他就完整地出现在门里了,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头发其实不止盖过鼻子,已经盖过嘴巴了,他拨开头发,清瘦的脸颊,面黄肌瘦,但仿佛还有些曾经的英俊,一对黑眼圈还在,眼屎被洗掉了,鼻梁高挺,嘴唇略白,干干的,一件白色衬衣套在里面,外面一件连帽黑色外套,一条天蓝色牛仔裤,一双fk休闲鞋。现在他看上去很正常,但是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些什么念头。他看着门里的自己,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满意,还是满意,他足足看了二十分钟,才转身离开,转身以后他就打开了那扇门,只带走了一把钥匙,一把螺丝刀。

葛风下到一搂的时候,看见了草丛角落里的泰迪,它应该是在啃那只死老鼠,它啃得应该满头大汗吧,它没有发现自己。他还看见了一个老头,他一直看着自己。老头手里拎着一个木棍,应该是用来拄路的,葛风没有理他,直接走了过去,他回头扭着脖子还在看葛风,直到看不见。这一路他都走得很费劲,脑袋沉沉浮浮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腿上一点劲都没有,但是他还是再坚持。穿过了好几条巷子,好几条街,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他在房间里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出过门了,现在他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夕阳微微红,映的大地羞羞答答的。天还没有黑下来,霓虹灯五颜六色地跳动起来,人群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情侣多得数不过来,有学生一样的早恋,有青年,有中年,有老伴,他们手牵手漫步过自己,越来越幸福。

他有点心动了,自己是不是也应如此,遇一知音,融入这些人群当中,手拉手肩并肩,说说今天开心的事,谈谈明天的饮食,陪她喝喝她喜欢的奶茶,去她想去的地方,说她喜欢听的话,学她爱说的口头禅,带上她逛自己喜欢的夜市,喝着不孤独地酒,哼着不悲伤地歌,该多好!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愿意前行了,前面是苦海,是悬崖,去则回头难。后面是岸,是酒红灯绿,有酒,有肉,有烧烤,有朋友,有跟一个心爱的人在一起到老的机会,为什么不回头呢?

他又想起曾经的那个女孩。记忆是一个好东西,但是出现在爱情面前,它就是一挤盅药,总是使人难以忘记,透彻心扉,深入肺腑,无法自拔。离开她以后,所有地酒都是苦酒,所有的食物,都如谷糠,所有的路都是坑洼,所有的微笑,都是伪装。只有那个女孩在,才是他的灵魂,只有她才能够让自己重新回到人群中,一起手牵手到老,到死他才甘心。

他想了这么多正常的事情,那么他还是一个患者吗?难道他忘记了,那个女孩为什么离开他的吗?难道他还是认为那个银行的经理是一个歹徒吗?

这时,一个苍老的老太太走近了他,老太应该很老了,寥寥无几的头发像一根根白线铺在头上,它脸上的皮肤几乎都皱到了一起,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凹陷得很深,眼珠却炯炯有神,鼻孔很大,嘴巴小小的,嘴唇很薄。她穿着一件很老旧的藏青色长衫,下身一条大红色的紧身裤,已经被长衫盖到了膝盖处,一双破旧的布鞋,也是红色的。整体看上去像是一个50年代的人。葛风不打算跟任何人打交道,他一直朝前走,走得很费劲,老太也跟在他的身后,脚步也不矫健。他们一前一后看似有些融洽,路上的行人一个接一个越过了他们,没完没了。

走出一段路以后,老太太直突突地开口了。

她阴沉地说“你要死了”!

声音听起来像腐朽的木头味一样,柔软无力,骨酥肉麻,却又钢铁般无法反驳。

葛风听到这句话时,脑袋里的某一根神经又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仍然没搭理她,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即使他无所谓生死,但终究丧气。不远处有一个十字路口,他知道,就快到达目的地了,他加快了脚步,手捏了捏那把螺丝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带着它干什么?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去帮别人修机器的。

老太太继续说“2010年5月10日”是你的期限。

葛风继续走

老太太:我可以为你化灾排难。

葛风继续走

老太太:走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天也护不了你。

葛风继续走

老太太:你刚刚才想过,回头才是岸。

葛风继续走,只有不到五十米就该过马路了。

老太太:我赐你一张符,只需要每天戴在身上,可保你10年平安无事。

葛风已经踏上了那个十字路,后面的脚步声停止了,他的耳边传来了最后一句话,像是风捎给他的一样。

风说:既如此执着,请自求多福吧!

葛风顺利地跨过了那个十字路口,红灯没有亮,绿灯没有亮,黄灯闪烁着,没有一辆车为难他,没有任何一个意外阻止他跨过去。

他在路口的另一端回头看了看,对面干干净净地,没有一个人,远处更没有一个50年代的老太太走远的背影。他其实希望看见那个老太太,至少证明刚刚确实是她在跟自己讲话,他也希望看见别的人,至少证明自己身后确实有人跟着,偏偏连一个路人都没有。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天意。他的心忽然下坠了一下,那是失落的感觉吗?那是绝望的感觉吗?

他认为都不是,那应该是一个梦,刚刚自己睡着了,所以出现了那个推销算命的老太太以及那些来来往往的路人。现在自己醒了,所以她就不见了,所有人这个时候也不见了。但是他又有些怀疑,现在的城市都这么安静了吗?为什么在自己的肉眼范围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呢?那么今天能够见到“她”吗?

一片黄叶慢悠悠地飘到了他的眼前,盘旋着打了两个转,落在他的脚下,他看见躺在地上黄叶上的纹路,隐隐约约像一个“死”字,显得那么毋庸置疑!一只大大的怪鸟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去,留下“咕唔,咕唔”两声怪叫飞走了,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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