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桐竹县 五28(1 / 2)

钟煜就坐在原处,往嘴里塞着方才桃秀剥好的橘子。

有点酸又有点甜,饱满多汁,生津解渴。

钟煜慢慢吞咽。

天边吹来了凉风,却无人觉得凉意。

唯有院门口的两盏老灯,艰难蹒跚,悠悠晃荡,发出难听的吱嘎的声音。

依旧无人在意。

也无人在意它们那昏黄到近于无的光芒。

反正院里柴火堆得高高,亮堂堂一片。

所有人影都被映得高大魁梧,扭曲炽热。

逼仄的墙角,幽深的绿荫,几个少年人一腔热血,视死如归。

人人握着一把刀。

盯着不知死期将至,犹自吃着橘子的年轻仙师。

他该死!

真该死!

竟还吃着内院姑娘给他剥得橘子!

却不见那姑娘都快被煮透了!

人人屏住呼吸,热血在血管里奔腾,一下又一下,狂猛地撞击在冰冷的肃杀下,所有人都知道,当热血喷涌的时候,必以敌血祭!

两盏老灯轻轻摇着身子,欢迎他们。

院子里的钟煜却轻轻叹了一气,天边吹来的凉风借着云气,升起了薄雾。

几个少年人竟迷了路。

贺原的额前冒出冷汗,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刀,一下又一下攥紧,冷汗沿着鼻端轻盈滴落,他的心情却随之沉了下去。

仙师手段,诡异如斯?

一个脑袋生得圆滚滚,天然有些老气的小厮突然道:“原哥儿,往前走三步,再往右走,觉得步子迈不动了就再往后退一步,如此往复,必能走出这片迷障!”

贺原听着便按此做了,盏茶功夫后,果然走到了钟煜面前。

他大喜,又大惊,钟煜似笑非笑看着他,轻轻又吐了一气。

贺原僵在原处,冻成人棍。

刚举起的手在头上立了一把刀。

其后几个小厮俱都如此。

附近几个伙夫见了,捧腹大笑:“吃了熊心豹子胆,瞎了你们的眼!几个毛没长齐的小鬼,竟也想分一杯羹?”

钟煜轻轻捏着手里的两瓣橘子,像极了路上捏过得桃秀的小手。

同样的柔弱无骨,同样的乖巧顺从。

他盯着贺原身后的两个小厮,并不放松警惕。

一个灯笼似的脑袋从冰雕里钻出来,跟着是第二个。

钟煜轻轻抬了抬指,有清风从指间盘旋吹出,吹破了手里捏着的两瓣橘子,汁液散了满手,也吹破了两颗灯笼脑袋里的纸面、木架与火烛,撒了满身。

两盏火烛却并不熄灭,钟煜皱起眉头,终于挥了挥袖。

狂风大作,两盏火烛被吹了出去,翻着跟斗不知道飞去了哪。

有一身锦袍,样貌俊秀的年轻人又不知从何而来,健步如飞往此处赶,口中大笑道:“噫,技止此耳,我当享饕餮!”

几个伙夫发出鸭子般的嘎嘎怪笑,俨然是兴奋极了,他们早已厌倦了如何也煮不熟的光溜侍女,弃了围着的大鼎,扭头盯住钟煜,嘴角流出口水,眼里放出红光,只等新来的仙师制住对方,就一拥而上,撕咬吞咽。

最原始的烹煮方式,哪里比得上最原始的进食方式?

再娇美的凡俗侍女,又如何比得上如诗如画的脱俗仙师?

何况对方又生得如此好看,那侍女在旁,无异于萤火与皓月,他们早就看不上了!

他们,忍得好辛苦啊!

好在,终于。

人间美味,至欢享受,就在今天!

那锦袍仙师探出大手,迎风而涨,金灿灿一片,兴冲冲一群。

有人喊道:“轻些,莫坏了皮囊!”

一柄破破烂烂的长剑横在中央。

大伙捧腹,一如刚才见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抢他们盘中餐的几个少年一般,那可笑的菜刀,这破烂的长剑,他们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钟煜把对方砍成两半,已想不起这柄宗门制式佩剑来自哪位同门,对方又叫什么名字,只是可惜,当面的锦袍修士,并不是波岭观的同门。

他用黑海一卷,却诧异地发现黑海扑了个空。

然后才明白。

哦,原来对方早就被吃了。

院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那是有伙夫刹不住车,兴冲冲扑上来,见情况不对扭转身子撞在了墙上,心中恐怖,唯以嘶鸣乱吼方能排解过高的血压,混沌的脑子,抽搐的肌肉。

几个伙夫痛哭流涕。

有人甚至激动得昏了过去,看来心脏不太好。

钟煜嫌弃地砍了对方脑袋,亲力亲为,架起几口大鼎,按之前几位伙夫告诉他的方式,以礼相待,认真烹煮。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桃秀从沸腾的大鼎里艰难地爬了出来,虽然小脸红扑扑的,却不觉得热,反倒还觉得有点冷,光着屁股赶紧捡起自己本就单薄的衣服,穿在身上却湿哒哒一片,依旧有点冷。

蹲在柴火边的钟煜便让她围坐过来些,顺道把瓜果茶具带上。

长夜漫漫,围鼎煮茶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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