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46(2 / 2)

  严珑觉得“什么都没有”这句话也适合自己。她觉得更可笑的是,一个家里蹲几年、工作遥遥无期、前途渺渺茫茫、兜里几乎干干净净的女孩,怎么敢期望王砚砚大胆地将情感奉上?王砚砚也不过一副肩膀两手空空,她凭什么非得胆大包天地不管不顾?

  想到砚砚的严珑这几天总想哭,和姑姑聊了会儿后回家继续念书做题才要紧。捏着那本八成新的公基资料走在石板路上,青蛙已经按捺不住地呱呱噪叫,两岸的路灯幽幽罩着她的身影。严珑不想回家,就沿着大溪往石拱桥走,想到王砚砚可能在桥头金蔚的咖啡店,又穿入小巷绕道向大溪下游而去。

  那里晚上有点吓人,这些年依然保留着天然态,没有被过多的石栏杆八角亭和装饰灯打搅,远离丰华镇的人家,更靠近新开发的业态园。有块长满草苔巨石就在半空突兀伸在河面小半边,藤蔓缠绕在石头背面,一起要落不落地矗立此地几百年,看的事比人还多。

  严珑小学时就总在大石头上提着两只书包,撅起小屁股往下探看踩在大溪浅水处的王砚砚抓鱼捞蝌蚪。初中放学后就背一只包又在头上吊一只,左手拿可乐右手抓劣质油炸的无骨鸡柳,供奉王砚砚坐在石头上吃喝完毕才各回各家。

  严珑盘腿坐在石头上,眺望远处藏起屋檐犄角的丰华镇,目送流淌不息的大溪之水,忽然生出一种逃离的冲动:就随着大溪入之江,最好在八月份,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黄白江潮汇入杭州湾,拍打、激荡、滚绕、撕碎,将她半活不活的日子摔出疼痛和尖叫,摔出活得痛生生的快感。

  可严珑只能抱着膝盖低头哭,怕声音吓到过路人还得压抑着,鼻涕眼泪糊上膝盖,胸腔哭得要裂开。

  “哎。”姑姑严华的叹息声包围了女孩,很快她也被严华温暖的胸膛圈住,严华摸着她头发,没问女孩为什么。也不用问,一九九二年的盛夏,她就坐在这大石头上哭了半宿。哭她无望的前程,哭她只能等待嫁人的命运,哭她那远离在外的狠心契姐妹,哭她想活得恣意却在最好的年纪憋屈着的现状……

  等严珑哭够了,严华才用手给她擦脸,“哎呀,我关门时看你没回家,不放心你又去爬墙被抓就跟来了。哭哭人就舒服了,对不对?”

  严珑点头,眼泪又窜出。严华笑着替她刮了,“是不是快考试了压力很大?”

  其实压力没那么大,严珑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失败,她就不再考,还要扔了满屋子的资料,踏踏实实过活。她只是哭来哭去,汇进大溪的眼泪滴滴都有“王砚砚”三个字。哭得自己明白了,这巨大的失落不是和金蔚那样若即若离的小情调能比拟的,而是一种快要死心的绝望。

  “有什么事,时间都能给出答案的。”严华拍着女孩的背。

  严珑觉得时间已经潜伏够久够深,它像一条不起眼的引信,伏地埋草,面目模糊到她差点忘记时,那团叫王砚砚的火苗点燃了它,引信“滋滋”冒火,越走越快,快要碰到火-药时又忽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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