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但严兴邦一直觉得“女人样”就是宋育琴打的底:逆来顺受、服从丈夫、仰仗儿子和爱护孩子,不会大吵大闹,从不大声说笑。说来宋育琴对严华却没什么法子,打也是打过的。

  那年严兴邦十二岁,严华九岁,赶上丰华镇新到一批乌篷船。当时人对新物件很敬重,小小的新船下水也有仪式,除了鞭炮香果,少不了的仪式就是“压舱”,既每条船上第一个乘客必然是十来岁的男孩。

  严华当时问父母,为什么非得是男孩子压舱?宋育琴看着前方准备上船的儿子,目光里满载着骄傲,“因为男孩子意味着有福气。”

  “我也要上船!”严华不管,蹿到哥哥严兴邦身边抓住他衣角准备一起跳上小船。

  “你快下来!女孩子家怎么能上?”严炳章也大声呵斥女儿。

  严华不依,大人就伸手去拉。拉得吃力时,女孩放声大哭,“凭什么不让我上船!”宋育琴被左邻右舍看得不好意思,从不打孩子的她忽然动了火,一巴掌扇到严华脸上。

  那时的小女孩眼泪止住,人也呆了,这才讪讪松手,而严兴邦得以顺利登船,完成了顺流大溪的仪式。那巴掌,用宋育琴的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可严华记仇,不认母亲的这番说辞。等她大一点,家里人还时不时拿这件事取笑她,说小时候的严华没眼力价,爱哭爱闹的,讨打鬼一个。

  说多了,终于说到严华有天发毛,她看着宋育琴冷冷地说,“妈我要是讨打鬼,你是什么?不要欺负我年纪小不记事,我记得很清楚。我要是个儿子,你才舍不得下那么重的手。”

  于是严华小心眼的事儿又作为家庭史的部分流传至今。说久了,严华也不气了,只道,“你们知道我记仇就好,别惹我。”

  严兴邦说妹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一家人开开玩笑怎么了?他不知道严华挨的那巴掌不仅仅在脸上,还在心里,疼了她好久才慢慢放下。对父母,她的情感远比严兴邦复杂,爱是有的,恨也有,无法释然的事曾经也有不少,可这一切在严兴邦看来无非是“小肚鸡肠”。

  严兴邦还庆幸过女儿严珑格外像妻子和奶奶,除了考公考编几年没结果,其实她做得不错。从来不会逛夜店,穿着打扮也是规规矩矩不会出格,更没有和什么男孩子不三不四过。严家完美的女性家教就在严珑身上盖下了方方正正的戳:贤妻良母预备役。

  一切本来都朝着对严珑的规划顺利进行,至于考公考编这事儿,严兴邦心里早就打底过:实在考不上,来自己家里的餐饮公司上班,五险一金正常缴纳,再为她准备四十万的嫁妆,还为她物色了吴博浩这个公务员小伙子,更能拉近严吴两家关系。

  但系于严珑身上的绳子却在那个晚上忽然断裂,无声无息,没有预兆。可严兴邦清楚,那把割绳子的刀早就不声不响地有动作了。谁是递刀子的人?就是他那叛逆到老的妹妹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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