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旧印16(2 / 2)

她在与世界的对抗中艰难度日,跌跌撞撞地生长。

父亲日日叫着盼儿的名字,并以这两个字虔诚表达着自己的心愿,终于,在盼儿五岁那年,真的盼来了儿子。

可是,这个儿子,全然继承了母亲的痴傻。饶是如此,父亲仍是每每抱着孩子大笑不已:“我有后咯!”

盼儿也很高兴。从前,有好多零食,她只在同龄孩子手中见过,但从来未曾吃过,有了弟弟后,她终于可以跟在弟弟身后吃到了。每次抱着弟弟,弟弟傻笑的涎水流到她手上时,她也不嫌弃了。

很快,她的心中多了一个念头:弟弟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好,她应当感激弟弟。

她给自己立下了在家庭中生存的法则:讨好父亲,感激弟弟,远离疯子母亲。

后来,她开始上学。她破旧的衣服、满是洞的鞋子让她在班上也如同在村子里一样,成为了同班同学欺压的对象。男生们将沙子撒在她的头发里,将毛毛虫扔到她的衣服里,将她的书本撕碎踩烂。老师见到时会制止,却也仅止于此,并无多余动作。

日复一日的惨烈生活,竟然在书本中得到了改观。盼儿头脑意外地好,学习成绩遥遥领先,换得老师同学们的另眼相看。

“你们一家四口的心眼,全长你一个人身上了。”老师说。

优秀的学习成绩带来了老师的庇护,盼儿渐渐不那么受欺负了。可是,弟弟的生活却没那么好过。对付一个学习成绩差的痴傻孩童,那些孩子欺压的手段只会变本加厉。每到课间,盼儿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不是为了问问题或者去厕所,而是为了冲入弟弟的班里,将那些折欺□□他的人驱散开。

又长大几年,盼儿的身体开始发育。父亲扔给她一块布条:“以后,你带着这个,把你那难看的胸膛勒平了。”

盼儿不解:“为什么要这样?”

“小小年纪别多问,照做就是了。”

盼儿试着将胸部勒平,窒息感让她难受地哭了出来。

父亲一脚踹到她的肚子上:“搁以前,女人连脚都要勒的,现在只勒个胸膛,少掉□□尿。”

后来,盼儿观察,村里除了嫁过来的妇人,没有人的胸部是鼓起的。原来,所有的女人都在暗地里束紧了胸膛,父亲说得对,大家都好好的,她根本不应该哭,也不应该疑惑这到底是否正确。

【“他们不允许女性特征外露,对女性的歧视延伸到了女性所拥有的一切。可恨。”姜姚愤愤道。

“缠足没有了,束胸却还保留了下来。而这个父亲,反过来以缠足之痛论证束胸之由。女性曾经遭遇的磨难,不是现在他们仍要折磨女性的理由。”女娲道。】

盼儿期盼着在衣带的束缚下,她的身体能够发育得慢些。可是,身体的发育远不至于此。当她的裤子被汹涌的鲜血染红时,她的心中无比惊慌。

她并不惊慌这血本身。母亲痴傻不知清理自己,盼儿无数次看到过,母亲身下鲜血淋漓,知道那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月事。

她慌的是,这满裤子的血,不能让父亲看到。一放学。她便慌忙跑回家,想到赶在父亲之前回家。

可没想到,父亲早她一步下地回家,看到了她一裤子的血。父亲手上的铁锨当即就朝着盼儿身上打了过去:“憋不住尿的东西!”

盼儿被打得趴倒在地上,一下重过一下的铁锨落在她身上。她抬头,撞见弟弟在一旁痴痴傻傻地笑着。

她的心中涌上一股无力感。那股她坚持了许多年的家庭生存法则,似乎并不是那么正确。

父亲打累之后,盼儿将裤子洗了,在夜色之下,出去采了许多树叶,垫到了身下。

度过了慌张的青春期初期,盼儿就要中考时,却被盼儿叫了回来,说让她嫁人,不许她再上学。

盼儿在家待了几天,班主任来到了家里,劝说父亲:“盼儿考上中专,将来挣钱给家里补贴,你脸上不是也有光嘛。”

父亲却道:“她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人,是不会想着家里的。她要真能混的好,能看得上她的庄户爹疯子妈吗?我以后养老,靠的是我儿子。”

【“吃了女儿这么久,他自知对不起女儿,也知道防备女儿。”姜姚道。】

老师苦劝良久,还是没能劝动父亲,转而问盼儿:“盼儿,你想继续上学吗?”

盼儿看了看老师,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父亲:“我听爹的。”

她从小就告诉自己,只有父亲会庇护她,她要讨好父亲才行。不可以回头,不可以转而惹父亲生气,否则,她这十几年的人生,岂非全是错误?

老师看了看锁在炕角的母亲,苦口婆心对盼儿说道:“盼儿,你知不知道,对于我们女性来说,为他人牺牲自己的机会,以后多的是。趁现在你还在校园里,还能不接触社会,为自己而活,老师不希望你被他人绊住你的脚步,提早走上燃烧自己的道路。”

父亲毫不客气地将老师赶了出去。

盼儿看着老师的背影被轰隆关上的门,恍然感觉,她艰难的前半生就此落幕。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omo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