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6（1 / 2）
作者:陈茗
空气里带点寒气，阳光却很温暖，天空一片湛蓝。田野间开了许多野菊花，有白色的，黄色的，其中黄色的花非常香。
土壤里新长了许多野葱，用来炒腊肉炒鸡蛋，味道都是一级棒！
南瓜尖也很好吃，还有许多南瓜花和小南瓜，炒菜煮汤都很好。
各种各样的菜苗，一畦一畦的，绿油油的，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小虫子们都很忙，到处爬来爬去。小鸟儿门在空荡荡的树枝叽叽喳喳，已经很少看到松鼠的身影。
夜晚的月亮明亮的非常透彻，看起来，就像靠近了自己，变得温柔的太阳。
这是童谣最喜欢的季节，秋季。
童谣充分享受着秋季的美，她用两张黄色的银杏树叶叠在一起做成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她用狗尾草做成花环，她采野菊花回家插在玻璃瓶里，花瓶被放在斑驳的餐桌上，让餐桌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最难得的是遇到野果，树莓藏在荆棘丛里，弥核桃埋在枯叶，偶尔在树枝还能发现幸存的野梨...
童谣在想，为什么天气转冷以后，整个空气都会变得很冷呢，她认为，应该是这里的土地，也变得很冷的原因，所以空气才会透着寒气。
能享受阳光的温暖，也能接受寒冷的侵袭，所以，花才那么香，果子才那么甜...
清晨，小鸟飞到窗前，童谣被骂好听的声音吵醒。
童谣从床上下来，没穿外套。金华在煮猪食，一大片炊烟从瓦房上溢出来，被风带走了。
“妈...”童谣叫了一声。
“欸...”金华应了一声。
童谣是这片土地养育大的，她属于这里的一部分，她就是这片土地的化身，不肥沃，不贫瘠，自己力所能及地成就着自己。
童谣好想放寒假，放了寒假就开心了。不过，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慢慢过，心急，过不了好日子。
“你怎么没穿外套，快去把衣服穿上，不要感冒了，又在那咳咳咳，听着愁人！”金华看见童谣就是一通念叨。
童谣看了看远山，转身回屋去穿外套，洗脸，喝水...
不同于夏季汛期时候的水，那时候的水有泥腥味，现在的山泉水甘甜如饴，童谣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金华的唠叨，童谣习以为常。
今天星期六，只要上半天的学，尽管这样，金华还是为童谣和童年准备了午饭。
童谣和童年每周六都不会在学校吃午饭，他们两个总是带着午饭回去等金华一起吃。
从早上开始，山里就湿漉漉的，天空也阴沉沉的，一阵风过，云朵带来几滴雨落在地面上，童谣和童年哈哈哈大笑，他们一边跑一边笑。
书上的枯叶北风摘掉，枯黄的树叶漫天飞舞，就像蝴蝶谷的蝴蝶一样。
童谣伸手去接树叶，童年也学童谣的样子伸手去接。
童谣一片叶子也没能接住，童年接住了一片。
“我接住了一片！”童年得意地说。
“我也想要！”童谣看着童年手里的树叶说。
“不给，地上那么多，你自己去捡！”
又一阵风过，更多的树叶被刮了下来，童谣终于也接住了一个，比童年的更漂亮。
“你那个真好看！”童年说。
“地上好多，我们来找好看的！”童谣说。
两人开始找自己喜欢的树叶。
又有几滴雨困了下来，童谣举起手里的树叶。
“弟弟，看我的雨伞！雨淋不到我！”
童年看着童谣，他也去找那种带着长棍的树叶举在头顶。
“我也有了！雨也淋不到我！”
卢刚从两人旁边路过，他笑着说:“两个傻子！”
“要你管！”童谣回了一嘴。
卢刚看了看地上的树叶，他也想玩，但是，碍于自己刚才的言行，他飞快地跑掉了。
回到家，金华还在地里干活，童谣带着童年煮午饭，童谣看见烂瓷盆里放着满满一盆红薯和削皮刀，童谣煮了红薯干饭。
吃过午饭，锅里还剩一点红薯锅巴，金华用破铲子使劲铲，锅巴被铲起来。金华把金黄金黄的红薯锅巴捏成两个饭团。
“童谣！...童年！”金华大声叫，童谣和童年从外面跑进厨房。
“妈妈！”
“红薯锅巴！”
童谣接过那个可爱的饭团，看了又看，这是童谣第一次见到饭团子，她特别喜欢。
“好甜！”童年吃了一口说。
童谣也吃了一口自己的，又香又甜。
“红薯锅巴真美味！”童谣说。
太阳出来了，天又变得明亮动人。
金华用水把锅和碗泡起来，带着童谣和童年下地去。
这是种油菜的时节。
三个人来到田里，这块田之前是种玉米的，已经被金华清理出来，平整好了。
童谣和童年也吃完手里的饭团子，金华在挖一个一个的小窝窝，童谣和童年拿着油菜苗往小土坑里放，一个坑一颗苗，这些苗再天黑之前，都会被金华用小锄头很好的种在小土坑里，它们会在那里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完成自己的一生。
天快黑了，金华从山坡把牛找回来，绑在水池旁的树干上，牛自己在那里啃草吃，吃几口，牛会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什么，一会，它低下头，又继续吃草。
金华背着背篓带着童谣和童年去拔萝卜，萝卜种在田埂上，密密麻麻的。
从柿子树下经过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两只猫。一只棕色的，一只黑白色的，棕色的在追黑白色的，它们咬了一架，叫的非常厉害。
黑白色的猫眨眼间爬到柿子树定，棕色的猫追了上去，不过，黑白色的猫爬的实在太高，棕色的猫放弃了它。
棕色的猫从树上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黑白色的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它还呆在树顶左顾右盼。
“你安全啦，它走了！”童谣看着树顶的猫在心里告诉它。
“童谣...”金华和童年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童谣没等到那只猫从树顶下来就走了，不过，等她回来的时候，树顶上除了红红的树叶被晚风吹动着，没有见到那只猫。
“动物之间也会这样...”童谣心想，她突然有点伤感。
因为，在童谣的常识里，当小鸟或者花花草草，是幸福的...
晚餐是一顿简单的粗茶淡饭，晚饭过后，童谣和童年去四合院里找小朋友一起玩，金华在家洗洗涮涮。
突然，金华记起来，今天是童启明的生日。
“他肯定不会记得！”金华想。
童谣和童年玩够后回来家里，金华拿来洗脸盆和洗脚盆，兑好热水，三个人洗洗上床睡觉了。
被窝非常干燥温暖，躺在被窝里，童谣觉得非常幸福。她喜欢睡靠着墙的一侧，她在那里给自己制造一个“安全屋”，钻进那里，她可以完全放松，得到非常好的休息。
虽然金华搞不懂童谣到底在想什么，她并没阻止童谣。
童年睡中间，金华睡最外边，三个人睡一头有点挤，不过，童谣和童年谁都不愿意自己单独睡一头，也不愿意两个人自己睡一头，他们一定要金华跟他们一头。
金华很多时候都没法翻身，她晚上总是会醒好几次给两个孩子盖被子。她粗糙厚重的手，碰到两个暖烘烘的小家伙，金华心里泛起一阵幸福。
深夜，童谣被尿憋醒。她本来打算爬起来尿尿，可是，她听见了一种声音，她不知道那是否是猫头鹰的叫声，如果是，她还不害怕，毕竟，她还抓过猫头鹰呢。要是是大人们口里说的麂子，她从未见过这种动物，再加上村里人赋予它的神秘色彩，童谣害怕的不敢动弹。
憋着尿，起起也不敢起，睡又睡不着，童谣就那么坚持着。
最后，童谣意识到，再不起来就要尿床了，童谣赶紧从被窝钻出来，从床底拿出一把十多年的尿壶尿尿。
“真舒服！”
童谣把金华给弄醒了。
“好好尿，别尿地上了，不然满屋子尿骚味！”金华嘟囔着。
“嗯！”童谣轻轻地应了一声。
终于尿完了，童谣把夜壶放回床底，重新爬上床，钻进被窝。
今天不冷，起床后身子还很暖和，童谣是害怕，所以动作那么快。
爬到自己的位置，童谣赶紧钻进被子里，把自己保护起来，这样就不害怕了。
一觉醒来，床上只有自己和童年了。其实，童谣也不是自己醒的，她是被金华在外面扫院子的声音给弄醒了的。
童谣从被窝里坐直身子，突然，她又重新钻了回去。
“好冷！”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太早起，童谣心安理得地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听鸟叫，听了好久，迷迷糊糊地，她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阳光明媚。
星期天的早晨，金华总是会让两个孩子睡到自然醒，她认为，读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孩子们需要好好休息。
“今天会是个大晴天！”童谣看着窗外明亮又金黄的阳光，这是阳光独属于秋日的颜色，非常的纯粹和透彻。
金华刚做好早饭，闷红薯饭，锅巴的香味透过锅盖飘了出来，童谣饿了。下饭菜是腊肉朝金华自己腌制的红薯杆子，还有一个炒小白菜。
红薯杆子非常翠，因为腌制的时候放了青辣椒，所以，还带点辣味，非常下饭。
童谣和童年都不吃炒青菜，金华一个人吃掉了一盘炒青菜。
吃过早饭，金华仍然要去种油菜苗，昨天已经干过这活，童谣觉得没意思，她不想再去地里帮忙，金华就让童谣和童年在附近放牛。
放牛童谣更喜欢去大山深处，那里地方宽敞，把牛赶在一旁，自己就可以去爬石头，找野果子或者搭茅草棚，但是，那要人多才好玩。
最近家里农活都比较紧，今天没人上山，童谣也只能和童年在附近放牛。
土路上有一辆车一大早上坏在了那里，一堆人在那里修车，他们喝了很多瓶装水，童谣对于那些透明的水很是好奇。
“一定很好喝吧，不然，怎么会一瓶接一瓶的喝那么多？”童谣心想。
草堆里到处都是蚱蜢蹦来蹦去，秋季的蚱蜢比春季的还好抓，一抓一个准。
“我们来抓蚱蜢！”童谣说。
“好！”童年说。
抓了蚱蜢没地方放。
“去路边捡两个空瓶子来不就可以了！”金华给两个孩子出主意。
一开始有人在，童谣不敢去。直到那些人把车开走了，童谣才跑去捡了两个空瓶子，他们把蚱蜢装进空瓶子里。
太阳光照到的地方和照不到的地方形成一道边界线，那条边界线慢慢推动，慢慢地越过山谷底的小河沟，爬上对面的绵延群山，有人已经开始收工了。
童谣和童年把牛赶了回来，在一颗核桃树下等牛喝水，那颗核桃树树干非常粗壮，树枝已经全部被砍掉，树干上长出了许多新的细枝条来，树叶绿油油的，树枝也非常的繁茂。
突然，一只小松鼠爬到树干上，它多谢童谣，过了一会，它偷偷伸出小脑袋，还发出声音，接着又往树顶上爬去。
童谣觉得这小松鼠可真可爱。
“你是出来找核桃的吗？这里没有哦，不过院子外面的围墙那里有很多哦！”童谣对小松鼠说。
“童谣，你在和谁说话？”金华扛着锄头从荒芜的小径走来。
“树上有一只小松鼠！”童谣指着树顶说。
金华往树顶看了看说:“回去生火，我把牛关好就回来煮晚饭。”
“好！”童谣转身进屋生火煮晚饭。
天已经完全黑了，童谣来到院子里，天空繁星闪烁。
童谣对着天上的星星傻傻的笑。
金华心想:“她真的是个奇怪的孩子！”
金华今天晚上煮粉丝汤，童谣和童年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粉丝放在火上烧，米粉变成米花，童谣拿进嘴里吃起来，一点点米香味出现在嘴里。
“这能好吃？”金华问。
“好吃！”
童谣烧了一节给金华吃。
“好吃不？”童谣问。
“没啥吃头！”金华说。
童谣和童年不以为然，继续烧米粉吃。
院子里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声，声音里有惊吓和痛苦的成分。
金华听了听，一会就没动静了。金华不再去想这件事。
金英走进屋里来，她一边走一边说说:“那么大动静你都没去前面院子看看？”
“是听见有动静，没多一会，就没去，发生啥事了，你怎么上来了？”
“娃载进火坑里了！”金英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家里泡了几个柿子，我拿来一些给童谣和童年吃。”
“啊？”白琪英转过去一巴掌打在童谣手上，她严厉地说:“别烧了，小心一头栽进去！”
接着，金华赶紧伸手去接金英递过来的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了六个泡柿子。
童谣和童年只得停止这个有的玩又有的吃活动。
“烧成啥样？”金华又问。
“不知道，额头那一块肯定受伤了！眼睛不知道烫伤没！”
“天啊！要是弄到眼睛咋办？”金华心痛地说:“现在人呢？”
“送医院去了！”
“真不知道大人在干啥，咋看的孩子？”
金华总是抱怨。
“说娃他妈在洗碗，其他大人跑去隔壁看电视剧去了！”
“哎！这咋办？”
“肯定会留疤！”
“烧的那么严重！”
“娃哭了才过去的，你说严重不？”
“天气一冷，最害怕火！”
“你今晚煮啥好吃的？”
“煮的火锅菜，一起吃！”
“我不吃，我家里的饭早就好了，我马上就回去！”
...
童谣是被惊醒的，今天要上学，但是，她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了。
金华早上醒过一次，外面在下雨，她实在困倦的狠，一头倒下去，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才发现睡过头。
童谣和童年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出门，童谣着急的不打算吃早饭，金华不同意，一定要童谣吃过早饭，童谣只能胡乱吃一通。
厨房的一角落里放着几个泡柿子，是昨天晚上金英拿给金华的。
“妈妈，我可以带柿子吗？”
泡柿子又脆又甜，童谣最喜欢吃，昨晚她已经和童年一人吃掉两个。
“带走吧！”金华说。
童谣带着泡柿子，开心地去了学校。
很多人对童谣的泡柿子都很好奇，但是，童谣只有一个，她非常不愿意分享。
伏东远远地待在一边，今天，他特别安静。
伏东左眼长针眼！
在快活岭，大家非常害怕针眼，因为，很多孩子害怕传染。同时，这里还有一个说法，长针眼是因为偷看别人上厕所的恶果，今天，没人靠近伏东，包括伏泉。
童谣虽然非常不愿意分享她的泡柿子，不过，最后她的泡柿子还是被孩子们一人一口给吃光了。
炫耀的时候感觉非常好，考虑要不要分享的时候最痛苦，被迫分享后，觉得后悔又无奈，这就是童谣今天的感受。
晚上回到家，天还没全黑。在童谣家的一块地角落，有两颗柿子树，上面挂满了黄柿子。
童谣非常想吃，但是，那两个树虽然在自家地角落，却并不属于自己家，所以，她只能看。
院子旁边也有一颗大柿子树，这颗柿子树属于童甜甜家，今年不挂果，柿子树几乎是空的。
童谣找了根长竹竿去地角落柿子树下捅柿子，童年跟着一起去。
柿子树太高了，竹竿又太长，搞了好久，一个柿子都没捅下来。
“童谣！”
糟糕！金华发现了。
“你在干啥？”
这是个反问句，童谣知道，再不收工，不用那家主人动手，金华就要出手了。童谣虽然不开心，但是还是扛着竹竿往回走，童年也跟了过去。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去捅柿子，我就打你手！”金华对走到跟前的童谣警告说。
童谣把竹竿扔到一旁，回了屋。
夜间，狂风大作，秋雨倾盆而下，雨水落下的声音非常大，金华被惊醒。院子里没晒什么东西，不过骑楼里对着许多玉米，金华害怕玉米被雨水飘进来淋湿，赶紧爬起来，用三色布盖住。
童谣和童年整个晚上睡的非常好。
第二天早上，雨仍然在下。阳光下那种暖烘烘的感觉被秋雨洗刷干净，只有“天凉好个秋”的感觉。
童谣仍然穿的很少，她喜欢这种冷冷的感觉。
金华又在唠叨童谣，童谣不管金华，她站在院子里看对面山上的雾，从天空一直降落到山头。
“山上起雾了！”童年说。
“是天上的云掉下来了！”童谣说。
“明明就是从山上升起来的！”童年纠正童谣。
几只小鸟飞来飞去，童谣笑了。水珠刮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特别清澈，特别明亮。
“雨下大了，快进来！”金华在屋里煮饭，她觉得两个娃太安静，就跑出来看个究竟。
童年转身跑进屋，童谣被雨淋到，秋天的雨水非常的冰，童谣被激的边跑边笑。
童年没淋到雨，他也想试一下，被金华一把抓住。
下雨天有一件很恼火的事，家里只有两把伞，一把大黑伞，非常大，童谣撑着很吃力。还有一把小黑伞，童谣和童年都很喜欢小黑伞，不过，小黑伞已经坏掉一根轱辘，一个腿撑不起来了。
两把伞童谣和童年都不想用，金华苦口婆心地劝说童谣和童年，两个人不开心地撑着伞去了学校。童谣撑大伞，童年打小伞。
到了岭上，风实在太大，孩子们艰难地抓着伞柄，很多人的伞都被风完全吹反过去又返回来，孩子们大叫着和风抗争。
到了下午，雨停了，风仍然很大，不过，太阳出来了，屋子里非常的明亮。
金华的手指被扎劲一根刺，非常痛，金华去找邻居帮忙挑刺。挑刺的工具是花椒树上大的老刺，两个妇女搞了好久才终于帮金华把刺给弄出来。
白琪英来三个女人不远处的地里把了一大把小葱。
“白琪英姐拔那么多葱干啥？”其中一个女人问。
“蒸包子啊！”白琪英笑着说。
“你看，这才是过日子呢！”另外一个说。
“蒸的多还是少，我们也来吃一个！”其中一个女人开玩笑说。
“多的狠，发了一整盆面，面发的特别好，来嘛，一起蒸了吃！”白琪英对那两个女人说。
“不来哦！”
...
从始至终，金华都不曾和白琪英说话，甚至都没有眼神交流。
“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