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_分节阅读_第3节(2 / 2)

  无比廉价,但框定在画幅中,黯淡的灯光下烛火摇曳,也有独特的温馨。

  许添谊出生在2月29日,意味着只有四年才能过上一次真正的生日。次数本就屈指可数,毋庸说大部分时间都被周围人有心地忽略了。

  杨晓栋也不意外地忘了,临时想起来,只能赶紧去路边的蛋糕店买了只滞销品。掏出的时候甚至有点心虚。

  杨晓栋原本以为许添谊会非常生气,但许添谊没有,还对着蛋糕认真拍了两张照片,说:“是红宝石的吧?”

  “这么喜欢?”杨晓栋目瞪口呆,得意地随口承诺道,“下次给你买个好点的蛋糕……”

  承诺轻飘飘,又免费。许添谊照单全收。

  许添谊把拍立得照片扶起来,捏着看了半天,看到眼球酸胀,呼吸困难。

  尽管已经快三十岁,工作上情绪稳定,作风严谨,生活中也面面俱到,保持勤劳强势的本色,实际心里总会一闪而过些幼稚问题。比如,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恋人更满意自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获得更多的爱,想知道怎么样谈恋爱才能更加顺利一点。

  这几天,人甚至不能停顿下来,一有空闲,那个念头就冒出来:又分手了。失眠时候,看天花板,也想:怎么会这样?

  他翻来覆去思索杨晓栋说的那段话。嘴巴毒、脾气坏……觉得可能是对的。他从小就脆弱又好面子,因此善于逞能和虚张声势,成为了一个张扬舞爪的人。

  每次杨晓栋彻夜不归,他都辗转反侧睡不着。每次感受到冷落和漠视,都忍不住找理由要吵架。尽管每次吵完架也都要后悔,但下一次还是会忍不住想吵些什么。因为只有吵架的时候,杨晓栋才会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好像眼里只有他。

  许添谊为自己辩解,其实他可能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被爱也得有天份,他妄图勤能补拙,像摸黑前行,撞到石头,流很多血了才知道该转向。这已经太迟。

  大概有些人数学不好,有些人做饭难吃,他也只是从小就不擅长讨人喜欢而已。

  “小许。来一下。” 陈彬彬没回来,刘亦倒是从外面推门进来,冲他友善笑笑,“咱们过来聊聊……”

  “呆在这里,之后怎么样都不知道。可能被裁,也可能调岗,这都是说不准的。”小会议室间里,两人对坐,刘亦语重心长道,“我们也跟着彬彬总干了两年,知道他的工作风格,配合起来也比较顺利。待遇肯定是比现在要好的。陈总对我们也算是不错的,对吧?你好好想想,时间紧,周三前给我回复。”

  陈彬彬即将自行另谋高就,他有意带上自己目前两个最得力的助手。

  刘亦已经答应了,现在希望能说服许添谊一起走。

  在许添谊给出回复前——第二天,仍旧是个普通的、艳阳高照的工作日,中午十一点半,许添谊和游奇在pantry吃饭,今天他们来的早,十分钟以后,才有其他的同事陆陆续续出现。

  其中一个男的走过来便说:“陈彬彬终于要滚蛋了!”周围人忙示意他低调,又不经意地往许添谊坐的位置看。示意有走狗在此出没。

  游奇立刻精神了:“有大新闻?”他示意许秘书在此处不要走动,小跑去工位端来了笔记本电脑,把桌上的麻辣烫外卖和保温饭盒挪走,摆好打开。

  进入OA系统,就看到了两条极短的站内讯息。

  第一条讯息交代了高层的一些职位变动和区域划分的调整,第二条则是宣布陈彬彬即将卸任大中华区首席执行官的职务,这两周将负责交接并帮助领导层过渡,当然另外还揭晓了接任者的名字。

  原本在加拿大本部供职的Zhizhao He先生,即将担任亚太区首席执行官。可能因为系统格式限制外加国籍并非中国的原因,名字只用了英文字母展示。

  “执……照……喝……”游奇慢吞吞跟着念,“我拼的对吗?”

  许添谊看白痴似的:“He先念啊,贺,贺之昭……”念完,自己却被这发音截住话头。

  半小时后,行业内比较有影响力的几个公众号都陆陆续续更新了一条相似的推文。标题开头二字必然是“重磅!”,接着的则或是维尔集团迎来近十年最大组织架构和人事调整,或是维尔集团新设亚太区首席执行官,将由贺之昭担任。

  许添谊坐在桌旁,点开了其中一篇。文章开头讲述的是维尔集团此次取消了原本设立的大中华区,将南亚、东南亚区域还有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业务一齐整合为亚太区,并由贺之昭担任首席执行官。与此同时,欧洲、中东等区的首席执行官也都重新进行了任命,几位负责人都会向集团的全球主席TomEvans直接汇报工作。

  但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陈彬彬的名字再未被提及,文章剩下的篇幅,都用来重点介绍了新亚太区首席执行官贺之昭的生平履历。

  一张职业照被居中放在了开头——灰色背景下,照片上的人西装革履,发型齐整,冲着镜头内敛地微笑。

  游奇点头称是:“嗯不错!比陈彬彬帅多了。”

  周围人都无心吃饭,有的在议论贺之昭,说他是Tom Evans的朋友,因为公众号上那么写;有的在大声念文章下的评论,称陈彬彬两年前对着上一任传播总监邱一民做的事情终于得到报应,这是孽力回馈。

  一片热闹中,许添谊对着这张职业照安静地看了半天。

  纵使年华逝去,童年伙伴的样貌已近乎在记忆中消失殆尽,但那眉眼间隐约残存的少年模样,再加上相符的年纪、独有的经历和极低的重名率,让许添谊十分确定此贺之昭,便是他脑海里想的那个人。

  说不生气是骗人,但隔的时间太久,比起其他情绪,以这种方式重逢的讶异才最为深刻。

  如果是十年前,他一定会杀掉对方,但如今那些夜晚辗转反侧、咬牙切齿的心情都难再重返体会,记忆中的细节也都化作泡影,连大动干戈的必要和冲动也都消散了。

  许添谊左端详,右端详,心里闷得慌,像火烧。他琢磨许久,强忍下了啐一口的欲望,最后只轻轻嘀咕了句:

  “没死啊你。”

第4章 微笑天使

  “阿婆我们回来啦。”

  “水阿婆好。”

  “欸,回来啦。”

  两团影子一前一后在巷子的外墙上快速行走,从斑驳的墙皮到爬山虎,最后路过门口立着的绿色信筒,利落地左转滑进了居民楼。

  一楼光线昏暗,狭隘的过道还停了辆自行车。前一个影子掏钥匙开了门,催促身后那个:“快点进来。”

  影子们路过客厅,迈入次卧。

  次卧小而拥挤,角落是张双人床,床边放了个床头柜,柜上摆着台灯、《唐诗三百首》和故事书两本。床尾的塑料筐里,装了很多幼儿园小男孩的玩具。

  “要足够黑,你把窗帘拉了。”一个影子又嘱咐。

  于是另一个阖上门,再拉上窗帘。顿时,黑暗被囿于这方寸之地,伸手不见六指,那影子便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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