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_分节阅读_第20节(1 / 2)

  姜连清看许添谊,和贺之昭一样,在同龄人中算高。但那么多年前初次见面时,就连她的腰都没到,比现在的许添宝还要小。她愧疚,因为两个人是从小相互陪伴长到大,如今分别就像活生生要撕开黏在一起的橡胶。

  然抱歉,却也不免有那样的念头——两个孩子都还小,人生才刚开始,这别离当下似乎是沉重,等过个十年看也不过如此,到时候自然有新朋友在身边相伴。又是崭新灿烂的一轮。

  许添谊扭头问贺之昭:“我们家电话号码多少?”

  贺之昭报出八个数字,摆脱了性命之危。

  许添谊点点头,说:“你在那边,弄好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的。”贺之昭说,“我会打的。”

  许添谊踌躇了一下,还是拿出自己口袋折的有些皱巴的白纸。他说:“你写个保证书给我。一旦安家落户就打电话,告诉我家里地址和电话号码。这样,以后我还能写信给你。”

  贺之昭答好,接过对方递来的纸,老老实实写下:我保证安家落户后就立刻打电话给许添谊。

  落款写上保证人,贺之昭。还严谨地落了个日期。

  许添谊拿起纸反复看了几遍,缜密地搜罗还有什么遗漏掉的,他在思考让贺之昭按个手印的可行性。

  外面有人敲门,稚嫩的声音冒出来:“之昭哥哥,我来找你。”

  许添谊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怎么回事,趁姜连清去开门,他把桌子收拾好,抽走那张纸,对旁边的人说:“我走了。”

  “再坐一会吧。”

  “不,我走了。”

  “我不想你走。许添宝也来了……”

  “对啊!他来了,所以我要走。”许添谊说,“那个袋子不准给许添宝看见,否则我杀掉你。”

  走出去时,他和许添宝擦肩而过,听见宝急切地说:“姜阿姨,可以换一换吗……”

  他又情不自禁地流汗了。

  走到转角的时候,身后门忽然大开,姜连清喊:“小谊,等一下!贺之昭有个东西想拜托你。”

  许添谊赶紧扭头往回走,却不愿再进屋,只等在门外。一直等到贺之昭捧着个方型的水缸走出来。

  “这个带不走。”贺之昭在他面前站好,问,“小谊,你能养他们吗?”

  透明的水缸中,几尾金鱼不知所谓地游动着。走廊唯一的透气窗特赦冬日的阳光进入,光透过玻璃缸,在地上投射出澄澈的水波纹。

  许添谊不想接,但还是接了。他想问这缸鱼是只给他养,还是给许添宝一起养?又听见宝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失去了质问的信心。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情不愿说:“我把他们都养死。”

  贺之昭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没关系,每个生物都有从生到死的过程。”

  因为死亡是必然的死亡,所以道别也是必然的道别。无非早晚问题。

  许添谊被一种宿命感击中了。他头垂着,说:“记得打电话给我。”

  想了想,生怕贺之昭忘了,又小声撂了狠话:“不给我打就去死吧。”

  “知道了。”贺之昭说,“我会打的。”

  第二天,水英阿姨特赦,让计程车破例停进了大院中央的空地,许多人围着车送他们。

  许添谊从人群中杀出血路时,贺之昭已经打开后排的车门,正准备坐进去。看到他来,就又重新走出来,快速站直了。

  许添谊咬了咬牙,当着所有的人的面猛踹了贺之昭一脚。

  贺之昭疼得缩了下,接着发愣看自己黑裤腿上的脚印,没说话。

  周围的阿姨婆婆们沸腾起来:“噫于敏家的小孩怎么回事?”“你毛病啊?”“你踹人家干什么?”“很恶劣的这个小孩!”

  许添谊站在人群中心,被往后拉了拉,仍旧倔驴一样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了一夜,想到自己同学录的背面,写的很小很密的一串“勿忘我”,回过神很羞耻。而且他怎么都不放心,不觉得贺之昭能一直记得他。贺之昭真是不记事,好像也不记得他们这么多年一起玩耍的琐碎事情,所以会倒戈向许添宝。

  然而记不记得是一回事,但以喜悦或怀念的心情,还是以愤恨和讨厌的心情记得,这根本无所谓。

  恨比爱长久,这是公认的。

  因此,为了让贺之昭始终能时不时想起许添谊这个人——许添谊只能出此下策,他寄希望于贺之昭和他一样是个非常记仇的人,这样就能记得久一点。

  “我们下次再见面,你可以踹我两脚。”许添谊说,“到时候你回国,在机场,把我摔地上也可以。”

  贺之昭点头又摇头,说:“我不会踹你的。”

  可是此后很多年,他们没有再见面。

第23章 再见童年

  许添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每天放学一打铃,他便提件行李一样,飞快拎着许添宝回家,然后第一时间扔掉书包,滑行过客厅,蹲到茶几前,屏息探查那台摆在上面的座机,查询这一日的未接来电记录。

  没有。

  为了凸显出紧张感,他在心中为贺之昭设置了满分为100分的信用分。这两日,他考虑到从中国至加拿大的旅途长,有时差,人生地不熟。贺之昭恐怕也不容易,要稍许修整,来不及打电话,情有可原。

  于是仅扣10分,以示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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