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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不愿再多想那些事了,以后的事便见招拆招吧,先将当下善扑营的事办好吧!胤礽蹙起眉头,顺着康熙的话头接着回话道:“有一事正好切合皇阿玛方才所言,儿子方才去善扑营瞧了,很是不堪,校场上头人影不见,营舍里头骰子声倒响个不停,更有甚者,告假半年都没回来销假的也有,如今人丁凋零,实在……”

“果真如此?”康熙听了果然沉了脸,“那耿额身为总管竟也不知来禀报!就这样仍由其糜烂下去不成!”

“皇阿玛明鉴,善扑营里全都是勋贵之后,桀骜不驯,耿额也是难以料理,依儿子愚见,咱们原本是好意,想给八旗子弟多一条出路,谁料他们不知珍惜,反倒哀声怨道!不如日后善扑营凭才入选,不必拘泥出身,补些真才实学的人进来才是,这对他们也是鞭策激励,保不定原本那些烂泥也扶得起来了!”

康熙板着面孔,冷冷道:“你道朕为何年年坚持去木兰围猎,若不每年检阅、练兵,八旗子弟不知要荒废怠懒成什么样子!你说的很是,既然他们不争气,便换争气的来!善扑营是朕身边亲卫,如此都还不知上进,真是无可救药了!”

原本就对八旗勋贵有诸多不满的康熙一锤定音。

胤礽立刻狡黠地拍手笑道:“那儿子就要替太子妃求皇阿玛一个恩典了!”

“怎么又扯上太子妃了?”康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好哇……你这是要替石家子谋补善扑营的位置是也不是?大胆!这算盘都打到朕头上了!”

被算盘珠子崩了一脸的康熙又有些不爽快了,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子不言语。

胤礽没被自家阿玛的眼神吓倒。拱手笑道:“儿子视察善扑营境况是先,想提携小舅子是后,方才所言无一字虚假,何况儿子也说了要凭才入选,若太子妃两个弟弟富达礼、庆德不成器,不能通过考较,儿子之后自然没脸开这个口了!”

康熙冷哼了一声,心底却不再生气了。太子此举正是对太子妃满意的举动,他这个当阿玛的看太子婚姻美满,怎能不高兴?何况太子妃是他选的!

于是他还略略思忖道:“朕怎么记得太子妃有三个兄弟,除了富达礼、庆德,还有个叫观音保的幼弟呢?”既然要补,不如三个都补进去吧!

胤礽哭笑不得:“皇阿玛可记差了吧,观音保还小呢!今年才十来岁!”

康熙哈哈大笑:“是了是了,当年南巡,石文柄特意抱给朕取的名字,因他意外在寺庙里降生,又是早产有些孱弱,朕才为他取了这个名字,那时候才襁褓里头呢,是还小呢!”

看康熙由怒转笑,胤礽又耐着性子陪着他怀念了几句石文柄的好处,康熙这才叹气说出石文柄的死因:“朕派人往南边沿路去查,到了福州才知道他为了送女儿进京,在启程前连续领兵出海十五次!硬生生从闽北打到闽南,将倭寇在海上的寨点全打没了,叫他们望见大清龙旗便闻风丧胆!石文柄料想倭寇成男男丁死绝七八成,以后这一两年不敢再犯,也无力再犯,这才放心抛下八闽百姓送女进京,谁知在路上舟车劳顿,身上旧伤复发,就这般去了……”

“是朕害了他!”康熙说着也是双眼含泪:“旁人都不解朕为何为你选了石氏为妻,但朕自己的臣子自己知道,石家虽为前明降将,却是爱民如子的肱股之臣!而且个个都是不畏生死的硬汉子,光风霁月,正直端方,石氏也是如此,贤惠温和,知书达理,是个好孩子。”

胤礽听到前头说石文柄的死因也颇为动容,他没想到石文柄之死背后竟然还有此等隐情,但又听见康熙描述太子妃的话,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面色古怪。

知书达理……知的是兵书么?

太子妃自己虽然从没提及过,但就他平日里观冷眼旁观,她的确并非那等柔弱的闺阁女子,性子里头极刚强要强,为人又极有主意,胤礽面对这样的妻子,内里是敬重的。

虽然这样的女子当嫡妻太过冷硬板正了些,而且和她相处多日,颇有一种在和僚臣、侍卫相处之感……

前阵子他与太子妃一块儿用膳,太子妃食不言,两人沉默得好似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胤礽很是别扭,便随意寻了个话头问道:“你之前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谁知太子妃抬眼看他,道:“太子爷是想知道石家在福州的吏治、军备的情况,还是真想知道我的事情?”

胤礽顿时就被噎了一下。

回头他想起这句话也不由叹了口气……她这心思也太重了。

他就不能随便问问?

与此类似的例子,这几日也生了许多,比如他来正殿若遇着她还在理事,她会连忙起来向他致歉,但会请求先将事情做完,让他先到侧福晋与格格们那儿稍坐。

胤礽:“……”非常当家主母。

这让他对太子妃实在升不起什么情意。

他就想到了阿婉。

她一定不会这样回答他,她会笑着和他说起幼时与弟妹们的相处,她阿玛的糗事,她养的小龟占卜极灵验。

他也刻意地让阿婉不必背负那些沉重东西,一直做她自己就好了。生活至苦之时,她是他能望得见的深冬春色,他待在阿婉身边,那些紧绷的情绪就能够得以放松。

胤礽回想起来,他从来只有在阿婉的院子里才可以做自己。

可以脱掉鞋袜,不注意仪态。

可以吃辣子吃得扇风伸舌,可以躲在帐子里边看话本子边嗑瓜子,可以趁康熙巡视河工,两人偷偷溜到宫墙上放孔明灯,可以做尽一切平凡小事。

阿婉从不问他政务办得如何,差事做的好不好,她只会关心他一大早出门饿不饿,会想法子给他做些好吃的,会关心他一天开怀不开怀,想法子让他散散心。

而面对太子妃,他却好似又被拉回现实之中,他得端起储君的架子,做回人人满意的太子,他是个不能离开皇宫的犯人,他被囚禁在这里,连灵魂也不能大声呐喊。

但他没有对太子妃不满,太子妃这样很好,他正需要这样的帮手!尤其康熙这番话,更是让胤礽渐渐对石家也有所改观。

虽然他们在京中势力有限,但领兵打仗的能力想必不俗,毕竟自前明起,石家四代人都为武将,也都镇守四方,出了不少名将,若好好用,也会是一把利剑。

至少保家卫国此等大义,石家无愧朝廷。

胤礽甚至在想,南宋有岳家军,前明有戚家军,为何他大清不能有个石家军?程家军?日后或许可以瞧瞧程家、石家子弟的资质,程家单薄一些,但石家是历代出名将的,能好好培养一个将才出来,也未可知。

得了康熙的准话,胤礽便更进一步:“既然如此,儿子细细想过了,也不要惹出什么不公正的话来,省得好心办了坏事。不如儿子去大哥和几个弟弟家里都问问,若妻族里能寻到身手好的年轻子弟,便都叫来一并参与考较,都凭才补录,您说呢?”

康熙点点头:“你想得极周详,就这样办吧,在启程热河之前将人都补足。”

“是,儿子领命。”胤礽了却一件心事,没提到阿婉一句,但也达成了目的,他笑意盈盈地离开了乾清宫。

随后叫额楚亲自跑一趟程家,何保忠回去给太子妃报信,另找了两个哈哈珠子出宫去各阿哥府上知会一声。

他又亲自去善扑营同耿额讲清楚来龙去脉,特意和他提了石家与程家子弟的姓名,其他人都是掩人耳目的,唯有这三人一定要想法子补进去。

耿额自然满口答应。

能甩了那些鼻孔朝天的勋贵子弟,他求之不得呢!照看太子爷的小舅子们,怎么说也是个得脸的美差啊!日后小舅子们有了出息,太子爷还不得记着他的好呀?

程婉蕴都还不知道连怀靖的前程太子爷都想好了,程家原本还想让怀靖等着考武举的,谁知现下一步登天。

额楚去程家说完,立马又飞奔到京城各大书局去买程婉蕴要看的话本了,因此骑马骑得极快。

程世福和吴氏在额楚面前还算撑住了,等人消失在巷子口,程世福一个转身就跪倒在地了,差点喜得昏过去。吴氏则抖着嗓音连忙将儿子从武馆里叫回来,又让家丁去街上买两件簇新的衣衫鞋帽来,好叫怀靖穿进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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