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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沾满血肉的铁剑,燃烧着让人不安的憎恶之火。

哈迪斯将剑放在泥板上,冰冷的火光,时隐时现照亮了泥板上的文字。

【以守誓之河的水与泥起誓……能以怨恨的力量,拔出爱神的箭……】

他没有看泥板,甚至都来不及去看她的名字,像是飞扑入火河的鬼魂,他所有被束缚住的疯狂随着剑抽出来,而肆意流淌开。

拼命克制汹涌而出的爱意,哈迪斯面无表情说:“誓约的泥板有增强誓言实现的力量,你刻下名字,就拥有一部分拔箭的力量。”

他要怨恨她,抵消爱意。誓言泥板会增加他对她的恨意。

而她要离开,必须帮助他将爱意拔除,誓言也会给她破坏爱意的力量。

他的黑雾阻止任何想要近身的神,哪怕厄洛斯来了,也无法碰到他的身体帮他拔箭。就算让厄洛斯再射出铅箭,对身中金箭的人并没有效果。

只有她能毫无顾忌走入他的怀抱。

高大的神明的声音依旧冷淡,但是的手指却一寸一寸捧住所爱的人的脸,稚嫩的皮肤带着花香,是所有冥土鬼魂都向往的美好生机。

他是神灵,也是束缚在这片黑暗古老的土地上的鬼魂。

他向往她,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才逼着她第一时间在誓言泥板上刻上名字。

因为她再犹豫,他就要反悔了。

“让我憎恨你。”

哈迪斯话语刚落,誓约之板上一连串字语化为束缚的锁链,冲入他的伤口,神性的力量拉扯住了偷藏在心脏里长箭。

金色的箭羽开始凝聚成实体,精致的箭杆也从心脏内被锁链一点点扯出来。

泊瑟芬眼里映着金色的光芒,她感受到男人温暖是手指变得更炙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揉着她的脸颊。

他连手指的力量,都带着要将她吞下去的欲望。

泊瑟芬呼吸急促起来,她几乎一瞬间就反应回来,也不管自己的脸落入狼手,立刻伸出双手狠狠抓住他胸前的金箭。

其余事情先别管,就赌将箭拔出来,他真能放她回到地面上去。

而且这把箭是她插-进去的,能拔出来也算是互相抵消了。

箭带着爱情的高温,烫得她手皮都要卷了,泊瑟芬握不住地松了松,又在最后一刻忍着疼痛攥下去,用力往外拔。

感觉自己在烤肉串,用自己的肉。

泊瑟芬都能闻到自己手心烤肉的味道,她手臂绷紧,像是举着杠铃一样艰难地将箭往外拔……拔不出来。

怎么卡得那么紧?竟然纹丝不动。

泊瑟芬无措地抬眼,却发现眼前的男人正在安静地凝视她,而她手里的箭。

就像是直冲着融铁的温度窜上去,再握下去估计手熟了。

她实在是没法可想,语气急切地说:“你不是要拔箭,帮个忙。”

就让她一个人忙活,刚才按着她的手去签霸道合同的时候,力气那么大,现在怎么跟个木头一样不带动弹。

话语刚落,他的手就压到她的手背上。

泊瑟芬以为他终于想起干正事,结果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烫伤了。”

叹息刚落,她手里的金箭碎裂开,代表怨恨的誓约锁链失去力量而消散开,无数爱意的光点再次遁逃入他心里。

拔箭,失败了。

一脸反应不回来的泊瑟芬,突然发觉得自己红肿的双手被人温柔握住。

散开的光点中,她看到眼前的神明已经低下头,长卷的黑发落到她手腕边,他薄软的唇轻触到她的掌心,小心翼翼吹了一口气。

像是捧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般,他眼皮半掩的眼眸里,带着无法控制的心疼。

伤口逐渐在他轻柔的气息中愈合。

泊瑟芬屏住呼吸望着他,只感受到满手的温柔。

满手……请问被舔了怎么解除心里阴影?

泊瑟芬眼睁睁看着他温暖的嘴唇, 轻蹭过掌心的纹路,微湿的触感如羽毛梗般扫过皮肤,酥麻的痒意让她本能握起手指, 要将手抽回来。

但是手指这个类似逃脱的动作, 却被骤然掐住。

刚才还温柔捧着她双手的男人,已经轻撩起眼皮,黑暗的贪婪将深邃的眼瞳拉长,他的舌尖抵开唇齿,舔舐上她的手心。

肆意的吻渐渐冰冷起来,带着让人颤栗的亲昵,吞噬着她双手的温度。

泊瑟芬浑身发僵,开始想要挣扎, 却发现自己虚弱得抬不起手。想要喝止,唇舌却被锁住无法出声。

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指上的舌头越来越长,最后变成开叉的舌芯,将她整双手都舔个遍。

站立在黑色雾气中的神明,嘴唇已经狰狞张开, 露出弯起的毒牙。精致的下颌往后拉扯化为冰冷的蛇头, 金色的蛇鳞覆盖上他苍白的皮肤, 高大的身体转眼变成直立的蛇躯,将动弹不得的她盘卷在内腹。

巨蛇冰冷的黑瞳里燃着跃动的火光, 将她弱小的身影囚困在其中。

它宛如冷峻的审判者,张开毒牙一字一句下了宣判。

“这是你拔箭失败的惩罚。”

话语刚落,泊瑟芬就看到它那高昂的蛇头突然低下, 裂开巨大的嘴将她一口吞下。

她立刻醒了。

泊瑟芬吓得差点心梗, 睁着眼瞪着头顶高耸的平顶天花板, 金色的巨石在火光中流淌着粘稠的蜜糖色。

这土豪金的色彩, 并没有让她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噩梦后的惊悸还残留在身体里,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

冷硬的床板并不舒服,泊瑟芬还没有完全清醒,神智迷糊地垂下眼皮,就看到自己身上盖着一床厚实的毛织被。

金线编织的菱形压边蹭着唇下,她的视线慢慢凝聚起来,熟悉的宽黄金屋子里,油脂燃烧的气息弥漫开,墙壁上融化斑驳的彩绘还在那里,空气里依旧带着一股阴暗的潮湿。

她的视线从墙壁上下落,看到搁在墙边的长条躺椅,一团冷酷的黑雾坐在那里。

泊瑟芬再次眨了下眼,终于看清楚是哈迪斯坐在那里,黑色的雾气凝聚在他头顶,翻滚着碎火的星点。

他像是一尊沉寂在乌云下的忧郁雕像,满脸面无表情的不高兴。

他手里拿着厚重的泥板,死气苍白的手指略微用力按压在泥板上,似乎没有发现她醒了,正在低头看着。

因为噩梦的缘故,她看到他就想到那个巨大的蛇头,忍不住看了他的手臂一眼,没有看到那条金色的臂环蛇,才轻微松了口气。

当然这口气松到一半,她又清晰地想起睡前的画面。

他捧着她的手,轻柔地吹着治愈的气息,吹着吹着,他的唇落到她的手心里。

这是一个温柔到她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吻。

泊瑟芬无声无息地伸手在自己身下的金板子上蹭了蹭,蹭着蹭着忍不住会扣了扣床,这个鬼房间到底有多少张金子床,睡感真烂。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因为哈迪斯亲她的手后,就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在比牵手大赛一样,她想认输不给他牵,他还不放。

后来的画面更混乱,那些整理泥板的老男人们其中一个捡起他们拔箭失败后,掉到地上的誓言泥板,轻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泊瑟芬。”

这个名字像是比赛终点的提示音,他那双只盯着她的狂热眼睛,出现一丝清醒的光芒,然后骤然松开她的手去抢泥板。

再后来……她又吃了顿饭,干面包绿橄榄还有一些牛肉。因为篮子的叶子还在生长,有些花都在盘子上开了。

哈迪斯跟那几个老头,连带一大厅的彩绘就这样沉默盯着她吃。

好像她不是吃饭而是在走时装秀。吃着吃着,她就睡着了。

哈迪斯的黑雾收起来,她也不敢主动去碰他的黑雾外袍,导致体力严重不足,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她合上眼皮的时候估计是将自己的脸扣在麦粥盘子上。

泊瑟芬用手揉了下脸,没发现大麦粥,却发现身体的酸涩像是没有上油的机械,动一下就发出生锈的艰涩感。

哈迪斯坐在躺椅上,泥板都叠在脚边,有些还没有处理,这要是以前他大概已经将泥板的工作处理好,然后才会躺在床榻上,规矩闭上眼休息。

睡觉是没法睡觉,冥土下无数的咒骂跟痛苦的嚎叫,都还在耳边萦绕。哪怕截取了睡神的能力催眠自己,也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突然无数嘈杂痛苦的喊叫中,一个轻微凌乱的呼吸声,如亚麻布般轻柔贴在他耳边,一下所有的噪音远离,只有她苏醒的动静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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