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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没有阿瑞斯的巨力跟无脑的勇气,他毫不犹地化为老鹰,啄了几下毒蛇后挣脱后,他皱眉看向她说:“无法带你走了,泊瑟芬。”

说完,他利用隐身的力量消失在原地,毫不犹豫抛下她逃跑。

刚才他拉着泊瑟芬藏在青铜后就用了隐身。

要不是泊瑟芬出声,噩梦压根找不到他们。

这种力量这还是他当初借用哈迪斯的头盔时,趁机从上面刮下的。

噩梦却没有放过赫尔墨斯,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黏在他身上,企图将他拉到冥府。

可是隐身后的赫尔墨斯很快甩开了他们,从大地的裂缝里飞出去,看到了自己睡在车子上的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入身体了醒过来,然后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灵魂被毒辣的死亡力量咬伤了,得回山上接受治疗。

泊瑟芬摔不痛,却觉得这个梦太长,而且连贯性很强。她看到那个拉着她跑的人不见了,那些圆柱子跟宫殿墙壁,长廊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黑暗的布幕。

巨眼冷冷看着她,像是一轮血腥的圆月。

泊瑟芬心里止不住发寒,她手脚发软爬起来,再次憋住呼吸企图用窒息逼迫自己清醒。

“你要去哪里?”

巨眼突然问,随着它开始质问,可怖重叠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你要去哪里?”

立体环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逼迫过来。

泊瑟芬面对这么可怕如海啸的质问,再次清醒失败,而黑暗里无数的怪物发出簌簌前行声响。

噩梦是什么,是人恐惧的延伸。

泊瑟芬怕鬼,立刻就有无数只苍白的手从地面伸出来,要去抓她的脚。

一个一个黑色头发盖脸的红衣女鬼,从四周飘荡过来,她们阴森质问,“你要去哪里?”

泊瑟芬后背发麻,脸色苍白地往后退,她听到头顶也有质问的声音响起来,反射性往上看,就看到一堆如同毕加索画的人在上面笑着。

错位的嘴,扭掉的脚,歪曲的眼睛。

真正的噩梦,泊瑟芬无法控制自己往更深的黑暗里跑去,一只鬼手抓住她的脚,她狠狠绊倒趴到深黑的地上。

不痛,却很害怕。

那些鬼越来越近了,她突然看到一双脚安静立在前面,金色的条鞋有黄金特有的光泽感,白皙而有力的脚背在黑暗里精致得显眼。

泊瑟芬立刻抬起头,看到哈迪斯站在她眼前,脸色比任何时刻都来得冷硬严肃。

他见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却还觉得不够,不够抚平他被抛弃的痛苦,哈迪斯眼里浮动暗冰,刚要让她陷入更深的梦魇里。

却看到泊瑟芬唰地跳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冲入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脸藏入他的怀里。

她的灵魂在颤栗,丰满的生机缠绕住他的身体。

“哈迪斯……”

她声音带着恐惧的轻抖,“你快赶走他们。”

藏在哈迪斯怀里,噩梦就没法找她了。

泊瑟芬觉得自己肯定是听到了判官的话,所以才在噩梦里变出了哈迪斯。

因为是梦,她脸皮非常厚地寻求保护,就是不知道梦里的哈迪斯能不能打赢一堆鬼。

泊瑟芬不敢抬头,恨不得缩成一个包子。

很久,她以为自己要永远陷入这个鬼梦的时候,一只手缓缓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他声音平静地应道。

这个好字是那么沉稳而可信, 简单干净落入她的耳朵里。

在梦里的泊瑟芬像是褪毛的鸟那样褪去了所有外皮的坚强,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搭在他肩头的布料都要被她凶猛的爪子给扯下来。

可是噩梦里的哈迪斯却不在意她这么鲁莽的动作, 他的手指不紧不慢抚摸着她的后背,轻柔得像是控制住了每一根手骨关节的细微运动,让这个安抚的动作如鹅绒般温暖。

梦里竟然能感受到温暖,泊瑟芬贴在他胸前的耳朵,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急促如鹿奔。

比她还紧张的心跳。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太过还原了哈迪斯的样子,梦外的他碰她的时候一直都是暖的,心也时常跳得很厉害, 就跟中了毒的思春毛头小子。

噩梦有了熟悉的人,反而不怎么害怕了。

哪怕这个熟悉的人在现实里跟噩梦一样可怕。

泊瑟芬试着抬起头,余光瞄了一下四周,浓稠的黑暗里所有的鬼像是凝固的雕塑立在原地, 高长扭曲, 阴暗诡谲地包围着他们,她倒吸一口凉气,噩梦还在, 又将脸埋回去。

哈迪斯只觉得绵乎乎的一团魂贴在他的肩窝处,清新得跟芽尖上的嫩叶一样,她不再是僵硬的戒备, 而是用最脆弱的叶子蹭着他。

他所有无情冷酷的棱角都缩回去, 担心蹭伤她的灵魂, 又看向四周跟随而来的梦神们, 在一堆噩梦里拖出了唯一一个勉强能制造美梦场景的神灵,让他制造一条返回冥府的路。

梦境啪嚓一声,黑暗的布幕从头顶到脚下都发出迸裂的碎响,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的噩梦神们被强大的死亡神力驱赶走了。

剩下一具皮包骨的美梦,发出奄奄一息的白光,照亮这方久不见美好的梦境之地。

泊瑟芬还扒在哈迪斯怀里,漫长的噩梦像是重山压顶,又像是曲折无头的小路让她只想快带点醒过来。

突然,头发被一只干燥厚实的掌心压了压,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好了。”

话语刚落,一道垂直的光落到他们身上,泊瑟芬半睁着眼看到刚才满目的黑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白光。

她这才慢慢转过头,看到细弱光线像是飞翔的蒲公英,沿着破碎的黑色土地播撒而过。

无数石砖从虚空中漂浮而起,垒砌出鳞次栉比的住宅,复杂繁多的小窄巷,一座只有黑白灰的崭新城市像是拼图一样,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他们就站在其中一块拼图上,骨瘦如柴的美梦神迈着细长的腿,在灰白的街道上奔跑,无数人影也走出家门,四周开始热闹起来。

哈迪斯也松开她的灵魂,每个动作都非常轻缓,她没有躯壳包裹更加的脆弱。

虽然生机能利用死亡来滋养自己,但是更多时候毫无防备的生机只会被死亡摧毁。

古老死寂的神明垂下手,将所有黑暗的雾气收拢起来,担心她的神魂直接浸泡在他的死亡神力里。

泊瑟芬有些奇怪看到哈迪斯在空中抓过黑雾,粘稠的雾气化为一条长蛇,翻滚在他白皙有力的手里,被收到戒指中。

黑雾很快被抓光了,他身上的黑袍也消失,露出里面的简约内长袍,然后他扣住她的手指往回路走去。

这一路都是美梦神在前方引路。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已经超出了她对梦的所有理解,这个世界所有一切都是朦胧灰白的,就连她的手都蒙着一层虚幻的光。

只有哈迪斯清晰立体得可怕,他行走的衣服褶皱,印章戒指上复杂的河流图案,还有他的手指的温度跟指甲形状都真实得不对劲。

她忍不住动了动被他牵住的手,力道不大,却被他发现立刻紧扣住,生怕被她跑了一样。

哈迪斯声音冷了几分,“离开我身边,噩梦将会再次缠上你的脚。”

这个威胁分量十足,泊瑟芬反射性更用力回握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臂僵硬了一下,难道是太用力了?

奇异的梦境在变幻,拼图越来越复杂,他们走过的路上出现有干净的排水沟。

一些游魂般的人影从屋宇里走出来,有男女,有老人,他们模糊不清却不吓人。有些在摆摊易物,有些在做陶罐跟清洗陶泥。

工匠刚打开双扇门板,梦神伸出干枯的手爪,造出了熔铁炉,吹出一口气燃烧起来,灰白的梦境出现了一簇光亮的热闹。

泊瑟芬才注意到炉火边那只干瘪的白影,它像是个画师,所到之处窗板出现了,小阁楼跟角楼也嗖地长出来,它跑出门又顺手拔出个院子跟矮小的祭坛。

泊瑟芬觉得自己在看一场奇幻的电影,那个干瘪的白影就是后期制作那只神奇的手。

不存在的建筑,不存在的场景都被它造出来。

梦境转为安全,她也自如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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