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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像是遭受到危险的兽类,敏锐地往下一躲,避开了那道来得突然的冷风。

冷风余力不减,削断了陶缸里的豌豆树。

那些代表了美食念想的豌豆荚摔落在地上,像极了她差点被砍断的头。

泊瑟芬甚至都来不及恐惧,因为踩到过长的裙摆,整个人撞到缸边又坐到地上。

她摔懵了,抬起眼就看到一道阴冷的凶光撩起死亡的黑影,无声无息往她头颅上劈来。

泊瑟芬呼吸一顿,骤然地举起手里的泥板迎上致命的袭击。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的反应力,竟然能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记得举起泥板,这个动作也救了她一命。

尖锐的铁器侧边,像是切水果一样,利落地没入出现裂缝的泥板里,却卡在中间,无法再进入一寸。

一颗娇嫩的种子从剑卡住的地方艰难钻出来,娇弱的茎须缠绕着行凶的剑尖,用这种看似虚弱的力量,抵御住冰凉凶残的攻击。

在巨大的阴影中,泊瑟芬眼里闪烁着被冷风摇晃的火光,背脊处冷汗直冒,高举着泥板的手臂因为剧烈的冲击而颤栗发麻。

她这才反应回来,后怕的情绪让她满头花都要炸开。但凡她再慢零点一秒,脑浆都迸飞了。

而凶手却像是有些意外地歪下头,似乎没预料到自己的袭击会遭受到抵挡,他的目光从那棵跟冥府格格不入的绿色植物,转到泥板下的主人脸上。

她涨红的脸色带着澎湃的生命力,浓黑的睫毛跟眼眸却盛满了死亡的颜料,柔软的四肢跟脆弱的身体散发着不详的暖意。

这具死去,又活过来的尸体就是对他神权最大的挑衅。

应该说,眼前这个女神出现在冥府,走的每一步路,开的每一朵花,让冥府之主动情的每个日子都是在抽他的背脊。

塔纳托斯单手持剑,低下头轻声细语劝道:“别拒绝我给你的送行之船,虽然我吹拂出的航行之风充满哀嚎的送葬亲属之音,船体也只有棺木下葬的香气,但是我的速度比任何神灵都要快。”

一剑送这具没有葬礼,没有资格踏上冥府地界的尸体再次死去。

泊瑟芬的灵魂,自然会被他的力量推回到盖亚或者德墨忒尔身边。

因为哈迪斯下了言语的诅咒,塔纳托斯说不出她的身份,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告知她。他尽量学自己的兄弟,用最温柔客气的态度对待要送走的女神。

泊瑟芬在对方低头的时候哆嗦起来,差点拿不稳泥板。

这个家伙的眼睛空洞得跟骷髅眼差不多,连点暗光都没有,像是一具无机物组合体正打算对她进行理所当然的大卸八块。

为什么杀她的质问都消失在嘴里,她一时竟然觉得这家伙杀人完全不需要理由。

但是为了活命,她还是绞尽脑汁周旋,“我跟哈迪斯有契约的,是签了字的那种很严格需要遵守的泥板,我要帮他拔箭,所以在契约完成前你不能杀我。”

如果是下属,搬出哈迪斯应该能阻止他。

塔纳托斯用杀惯人的利落手法,将卡死的剑拔-出来,才诚恳回答:“这一剑能解决你所有疑虑。”

反正将泊瑟芬送上去,契约的反噬自然有奥林波斯神去烦恼,真解决不了就睡个几十年躲避誓约惩罚,对神的生命来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泊瑟芬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金属碰撞声在耳边敲响,她浑身僵硬说:“我死了也会变成鬼回来,到时候你让我离开的目的不就失败了。”

塔纳托斯动作一顿,张开嘴想要告诉她,她回不来,可是却发不出声。

泊瑟芬误会他心虚,“对吧,你一见面就告诉我,要让我跟哈迪斯分开,你的目的不就是这个。”

谁知道他好心跟她讨论这个,是要送她再敲冥府门。

塔纳托斯边诚实点头,边让剑换个方向对着她致命之处捅过去。

浪费太多时间哈迪斯就会发现的,壁画上的侍从者已经被泊瑟芬的恐惧惊醒,跑去找武器打算回来对抗他。

埃阿科斯被黑雾拦住了双眼,虽然看不清他们的一切也会产生疑惑之心。

骤然而至的剑尖变成一个扩大的墨点,伴随着强烈的死亡预感,在泊瑟芬的眼瞳里不断渲染开,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张开嘴。

“哈迪斯!”

临死前的瞬间并没有让她看到所谓的人生回溯,更没有父母家庭朋友各种悲欢离合,所有扯紧的口腔肌肉只奋力挤出了一个代表永恒长眠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发自心底的信仰去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不,是神。

爆发的叫喊引起了神力飓风,陶缸里的豌豆骤然生长,无数的茎叶化为利刃从泊瑟芬身后射出,攻击向死神的身体。

印着哈迪斯印章的所有泥板响应主神的渴望,化为冤魂扫开黑雾咬住塔纳托斯,壁画上的的侍者们扔下了无数的武器,企图重伤他。

死神发出了痛苦的低喘,但是出手的攻击依旧划开了稍显稚嫩的神权力量,在剑要刺穿她的时候。

塔纳托斯看到眼前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一只白得光洁,又强悍无比的手臂像是迅猛的肉食动物,所有力道都藏着撕咬猎物的锯齿,从一片虚空中骤然穿出。

坚硬的手掌按住了她脆弱的胸口,手背抵住了毫不留情刺来的青铜剑。

这个沙暴般猛烈的碰撞,在手背皮肤上飞溅出惊险的火点,尖亮得让泊瑟芬眼瞳一缩,整个身体也无法避免往后倒下。

而那只凶残美丽的手臂在她往后仰的时候,已经用一种绝对虐杀的姿态,轻易夺去那把要命的剑,飞速转个头,跟投掷飞枪那样凶狠地捅入对方的心口。

剑直接将塔纳托斯缠满豌豆茎的身体扎穿,巨大的力量还让行凶者狼狈翻滚几圈撞到墙边去。

干完这一切的手,立刻出现在她后背,像是要拥抱她那样用手指按住她的肩膀,小臂撑住她的背部,让她在最后一刻免于后仰摔,磕到后脑勺。

泊瑟芬发誓从濒死到获救被温柔抱住这连串动作发生的时间,也就够她喘出半口气。

救她的是一只手,一只大概从上臂三分之二处就被扯断,还淌着淡金色血液的手臂。

那接近透明的液体从她后背的布料上,渗到她的皮肤里,炙热得沸腾的温度让她后脊骨阵阵发麻。

她看向那个被剑捅穿,无声无息团在墙边的黑影,又劫后余生地低头凝视着按在自己肩膀处的修长手指,温度跟模样实在太过熟悉。

这只手是……

地面传来可怕的震动,几匹嘶吼的黑马如一团暴雷轰碎了大门边的墙壁,无数火把被这股力量撕碎。

一个高大的黑影立于马后的驭手位置,身后是失去光明的长柱廊。

他左手扯着缰绳,右手只剩下一小部分上臂,像是硬扯断的伤口处,血跟肉都糟乱地纠缠在一起。

哈迪斯的。

泊瑟芬的眼睛僵硬地瞪着前方,看着立于马车上的神比燎原的火都暴戾地急跳下车,带着一团汹涌的黑雾,转瞬就来到她身边单膝跪下弯身。

他坚硬的手掌在摸到她的脸时自动转为柔软的云,光滑的掌心不安地摸过她惊魂未定的脸庞。

又一点点仔细从她白得脆弱的脖颈处往下抚摸,严谨的检查动作不带任何欲望,只有温柔到骨子里的细微颤抖泄露出他愤怒的恐惧。

他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也在治愈她身上出现的淤青跟细碎的伤口。

甚至连她的脚趾都没有放过。

泊瑟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被哈迪斯抚摸的时候没有害怕,甚至所有慌乱都被他的动作给一一熨烫平。

她低声说:“我没事。”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过于柔软的语气,是在安抚这个紧张的神。

哈迪斯却没有停下检查的动作,结果出来。

除了一些他治愈好的撞击伤跟手心擦伤。

她完好无缺。

泊瑟芬耳边传来他松一口气的声音,像是他一路都屏息着,直到现在才敢松懈下来那般清晰。

然后哈迪斯面无表情地将断手拿回来,按到伤口处,很快各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连接声在她背后响起来。

那只来拯救她的手,又重回哈迪斯的残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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