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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泊瑟芬刚开口,就看到哈迪斯猛然抬头,浓黑的眼眸里不见一丝眼白,似乎被她吓到。

所有话都被他那双鬼眼给哽到喉咙里,泊瑟芬无语了半会,才小心翼翼问:“你不睡吗?”

哈迪斯态度自然地点头,“快了。”

泊瑟芬一言难尽看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哈迪斯好像只有情绪异常失控,或者力量过盛的时候才会出现不见眼白的状态。

可是他看起来很冷静,难道是太累了导致黑眼圈进入眼里了?

这个滑稽的想法让泊瑟芬清醒了两分,她迟疑几秒,才将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扯出一半,放到哈迪斯那边。

然后她眼睛有些紧张地乱转几圈说:“那、那晚安。”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将被子分一半给他,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好感暗示。

哈迪斯却完全没有看出来,他面无表情看着地图,冷淡嗯了声。

心大如牛的泊瑟芬也没有太失望,甚至因为他没过多反应而松一口气,困意再次涌上来,她似睡非睡间听到哈迪斯再次询问,“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泊瑟芬没想到,他竟然还在锲而不舍为地找她喜欢的地,她哭笑不得地说:“喜欢,你选的都行。”

再拒绝他,搞不好他就杵在这里看一晚上地图了。

回应了他的好意后,闭上眼的泊瑟芬终于感受到被子被人轻轻掀开的动作,她刚要露出笑容,却突然想到什么说:“你洗脚了吗?”

刚才洗完澡的哈迪斯直接光脚踏地走。

虽然知道这里的人赤脚走路是常事,但是上床睡脚必须洗干净才行。

这句话一问出来,身侧的神明停顿下动作,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接着就化为一团黑雾消失在床上,洗脚去了。

泊瑟芬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么听话吗?”

说完,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眼一闭再次睡着。

不一会后,去而复返的哈迪斯又重回床榻之上。

他看到泊瑟芬头发上的麦芒再次生长到她的脸颊边,刺痛她的皮肤。

没有过多犹豫,哈迪斯立刻伸手轻抚摩过那些麦子,让它们的力量化为一根麦穗,别再她的耳边的发丝上,看起来就如同他耳朵上的黄金耳饰般耀眼而不显累赘。

泊瑟芬没有被打扰到,她因为疲惫而保持着同一个入睡的姿势,分出的半边被单平整得像是一块写满邀请语的泥板,安静等待着他去拿起。

哈迪斯盯着这半边被单好一会,才伸手轻扶着额间,藏于阴影的脸出现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表情。

胸口内在不明缘由地绞痛着。

愤怒与杀意铸造成倒刺向自己的刀,割开他傲慢冰冷的黑铁心脏,出现了不曾见过的孱弱情绪。

因为不曾见过这种感情,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什么。

哈迪斯沉思许久,像是确认了什么地拿起地图,手里化出一支沾墨的硬笔,如同想了千万次那般自然,在那片选好的空白之地,写下新的名字。

——厄吕西翁。

福佑之地,幸福欢乐如远在天上的奥林波斯之宴。

这里将四季常青,麦子常年丰收,新鲜的果实永远挂在树上。

悲惨的劳作与亡灵的哀嚎将被隔离出这片土地,唯一存在的力量只有种子的生机。

哈迪斯在厄吕西翁上盖下自己的印章,彻底将它归属在泊瑟芬的神魂下,她拥有掌控厄吕西翁的所有权力,包括驱赶他。

地图与笔消失在手里,哈迪斯终于躺卧在沉睡的少女身边,将安静的她搂入自己怀里后,才放任自己的挫败情绪出现。

强者可以肆意控制,改变弱者的一切事情,这是他们奉行的神则。

在这条规则下,吞噬,分尸自己的主神都是正常的事情。

“可这是伤害你的事……”哈迪斯轻声自语后,沉默将自己的脸埋入她满是麦香的发丝里。

像一朵依附在她生命上的大型食人花,收起所有獠牙与利爪,只想开在她的身体上。

他无法保证自己永远不失去理智,特别是得不到她的爱情,或者再次看到她逃离的时候。

如果、如果终将有那一天,他控制不住想伤害她,厄吕西翁就会是保护她的乐土。

因为她可以命令他,滚出去。

痛苦, 很痛苦。

死神一脸刚死全家的便秘表情,死瞪着眼前的始作俑者。那更加耀眼的神魂里,满溢出来的生命光芒, 简直在用实力爆锤他的神职。

泊瑟芬被他盯到不好意思, 左右看了一下,才将手里没有剥的豌豆荚递出去,“你剥好了?这里还有。”

塔那都斯冷冷看她一眼,报复性地将她眼前那大筐的豌豆荚夺过来,然后凶狠地埋头苦剥。

跟她坐在一起,对塔那都斯来说简直就是坐在火坑里,骨头都要烧化了。

泊瑟芬也难受,谁背后跟着个一脸凶残, 满身散发想砍死你的气息的神会舒服。

问题是每次哈迪斯外出,这家伙就跟吊在她身后的怨灵一样,不离不弃地跟随着。

她都怀疑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普遍长寿,死神这么闲吗?

既然闲,那么就找点事干吧。

勤劳的小蜜蜂泊瑟芬又收获了几大筐的豌豆荚, 那株豌豆苗已经彻底长成豌豆树, 张牙舞爪地栽种在最大的陶缸里, 放置在会议厅大门边。

豌豆叶跟豌豆藤在从马鬃上割来的阳光下,茂密得占据了半个会议厅的天花板。

将豌豆荚都给死神剥后, 泊瑟芬才有空摸一下自己耳边的麦穗。

这是豌豆后,她头发上出现的第二种能吃的植物。可是揪不下来,她也不敢用力, 担心将它给揪断掉, 就没法拿下来种。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 发丝变浅了很多。

泊瑟芬抓着自己的头发, 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它就是变得更黄。

不过想到自己每天开花的头,发色改变好像、大概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这些花花草草的根别扎到她头皮里,剩下的发生什么异变,或者每天一个色不灵不灵地闪着也无所谓。

塔那都斯看到她的动作眼神更冷,然后也没有提醒她,转身继续凶残地剥豌豆。

麦种的力量都在这株麦穗里,需要泊瑟芬运用一点神力,摘下来后挥洒向地面,就能长出一大片对冥府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麦田。

冥府到处都是花朵对死神来说已经算是一种灾难。

要是换成都是麦子,跟天天割下他的四肢浸冥河水有什么区别。

泊瑟芬最好永远别记起来怎么使用这株麦子。

死神面色阴寒地捏碎了豆子,他还在接受惩罚,哈迪斯让他成为泊瑟芬的奴仆接受她的奴役。

日期是:泊瑟芬说了算。

泊瑟芬又觉得后背发寒,一看死神,果然他又在斜眼瞪她。她也不服输地学着他,眼珠子斜着,满脸写着「你瞅啥瞅,我就瞅」的表情。

她都开始怀疑,死神这样针对她会不会是因为对哈迪斯的感情太深。

所以看不惯哈迪斯被迫喜欢她,不然整天一副怨妇样地跟着她干什么?

不能打死她,就用迂回战术想烦死她?

一人一神眼都歪成斗鸡眼,终于瞪到对方没脾气,再次休战地低下头整理筐里的豆子。

修理好的厨房又恢复热火朝天的热闹模样,泊瑟芬跟死神提着豆子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负责烤肉的死魂厨师,正在用盐跟香料在腌制鳗鱼准备火烤,他身边的陶盆里还放着盐渍金枪鱼。

除了豆子,依旧没有看到别的蔬果。

泊瑟芬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她跟哈迪斯去一趟大地也就带来一堆鱼,那小篮子除了点干果真没法装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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