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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罗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浸润在某种奇异的氛围里,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随他,臣服或者坐下来倾听他的教谕。

泊瑟芬也被他晃了好几下神,差点就被说服了,可是只要摸一下石榴花,整个人就清醒过来。

她立刻绷紧精神,知道就她现在的弱鸡状态,在面对神的时候很容易被对方的神力所影响,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往门的方向后退三步,表示自己要走的决心,还将橄榄枝条塞回袋子,用这种动作告诉阿波罗她不需要避难所。

阿波罗安静凝视她一会,才笑着说:“如果你想要更快到达目的地,你需要一匹马。”

泊瑟芬摸着马匹身上的鞍布,柔软厚实还有花纹,一看不是便宜货,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袋子,就差落下穷酸的眼泪。

她的金子,够买一匹马吗?她在冥府计算大地上的物价的时候,更多以用牛为单位,确实很少去查马的价格。

阿波罗往前两步,雨水落到他身上,又在沾湿他的前一刻就滑落到地上。

“别担忧马的归途,等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只需要给它一把干草料,它就能自动跑回来。”

泊瑟芬一听能用租的,立刻抬头挺胸,觉得自己的钱袋子又可以了。

阿波罗为她牵着马的缰绳,看着前方撞击而来的黑暗,“请在平民之子的屋宇下歇息,千万不要被雷电雨水遮住眼睛,踏上危险的阶梯。”

他金色的眼眸倒影着她的一切,“请最后一次倾听我为你送行的预言……”

马蹄的声音响起来,泊瑟芬驾驭着马消失在阿波罗的面前,他站了一会,才感叹:“能有这份警戒性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她对他始终抱着一份随时后退的戒备,黑色的眼睛没有被他的神力沾惹上半分,长发上的石榴花叶萦绕着冤魂的气息。

那是一份无法驱除的深刻诅咒,来自冥府的主人的执念产生的坐标,只要石榴花还在泊瑟芬的头上。

哈迪斯就能知道她在哪个地方。

阿波罗回到自己的屋宇内,放出去一只飞往宙斯处的乌鸦。是告诉宙斯,他并没有在泊瑟芬身上试探出孩子的去处。

他寻找到泊瑟芬的时候,宙斯就迫不及待让信使递来了命令,让他留住种子神的脚步,并且寻找出她那个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孩子。

阿波罗看向泊瑟芬刚才坐着的地方,从地下一点点渗透出来的粘稠恶意,已经爬上她躺过的卧榻,腐蚀光她用过的药瓶与碰过的靠枕。

其实他是知道孩子在哪里的,可是他通过泊瑟芬获得的力量,让他看到了命运丝线更远的尽头,那个拥抱着生死的新神,刚诞生的力量并不完整。

如当年的他一样,还需要通过各种荣耀之战与困苦的磨难,才能掌握自己的神职。

宙斯如果将此刻的新神吞噬入腹,也无法获得真正操控生死的神力。

反而白白浪费了一位可能改变大地命运的新神。

沉思过后的阿波罗清醒无比做出了放走泊瑟芬的决定,这是一场注定疯狂的豪赌。

因为预言有可能是错误的,特别是他这种半瞎子般的预言水平。可是……

阿波罗自己手心上的黄金,算了,他将满是冥府恶意的黄金重新攥到手里,拿了供奉的神,总要弯下高傲的身躯,露出温和的神态。

阿波罗迎着夜风,终于挥手招来一只白色的乌鸦,低声说了传令的内容,接着放飞出去,去往去赫拉的窗前。

就让赫拉来阻拦乱来的宙斯吧,她一向乐于打败自己的丈夫。

然后阿波罗提起了桌子边的箭袋,背负在身上,抽出几根理智之箭,转身就对准着屋宇之内,开始在拱起身躯的黑暗之影。

无数亡灵的影子互相粘黏着,支离破碎着,蠕动着从泊瑟芬碰过的地方爬出来,他们没有眼睛耳朵鼻子,只有一张哀嚎着的嘴巴,不断尖叫着自己的不幸与痛苦。

万物运转而起的光明信仰力,不断挤压,切割,毁灭这些恐怖的亡灵,阻碍着来自地下的力量,折断地上与地下相通的所有道路。

可是这些亡灵还是在冥王愤怒的驱使下,不在乎自身灭亡与否,前仆后继跟着泊瑟芬的脚步而来。

阿波罗听到了他们嘴里发狂地大喊着,“毁了她路过的所有神庙,触碰的所有物品,杀死所有让她离开的神明与人类!”

哈迪斯的执念,让整片冥土的亡灵都变成了直指大地的箭矢,不将他的愿望与诅咒实现,就一直一直爬上来。

阿波罗面无表情射碎了上百个亡者,有整片大地的阻拦,加上哈迪斯也被捆缚在冥府里,再多的亡灵,也迟早被消灭光。

箭袋里的箭只剩下九支的时候,阿波罗眼里的金色突然浓郁了几分,他感受到了一份异常不详的力量在出现。

他刚要看得更清楚,却发现眼前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了。不知道何时,一道高大到笼罩住整个屋内的黑影,无声无息从亡灵的残骸中站起来,带来了恐怖的威压。

而更多的亡者也跟随他的脚步,从他的脚边肢体扭曲爬出来。

阿波罗不太确定喊:“哈迪斯?”

看来他身上的厄运还没有彻底净化。自从强迫改变泊瑟芬回家的路线后,他遇到的每一件事永远都只会往最倒霉的方向倒下去。

以后,再也不能乱牵婚线啊。他边自我反省,边再次拿起弓,将箭射向了哈迪斯的胸口。

哪怕能将一分理智送到哈迪斯的身体里,也是帮泊瑟芬了。暴怒的地下王者,并不比雷霆之怒的众神之父善良多少。

黑色的乌鸦飞得很快,穿过了雨水,又乘着风飞往最高空,终于看到目的地。

刚要嘎嘎叫两声门,一只巨大的老鹰刷地飞出来,伸出利爪将它的身体狠狠攥烂,才扔到王座旁边。

正在闭目养神的宙斯缓缓睁开眼,略微失望地看着自己脚边奄奄一息的小乌鸦,“阿波罗也看不出来,那个孩子的所在吗?嗯,理智温和的交谈没有成果,那么就让更美好热情的神灵去迎接她吧。”

他对自己身侧的鹰说了句:“去吧,叫醒阿佛洛狄忒,告诉她厄洛斯极速成长的力量来自泊瑟芬。”

美神最近为了叛逆逃离她,并且私自长大的厄洛斯伤透了脑筋,她肯定非常乐意去见泊瑟芬,并且亲手掐碎她与哈迪斯的爱情,阻止自己儿子继续成长下去。

对孩子来说,如果是自己的母亲受到威胁。不管是逃离还是保护,总是要从藏匿之地里探出头来看看。

“赫尔墨斯。”从紫色布料里豁然起身的厄洛斯大喊,他身穿单肩吊带式短衣,露出光溜溜的右肩与一侧的胸膛,白皙单薄的身躯充满了青春的稚嫩,他已经从一个孩子成长成了美貌的库罗斯。

正在给棚子扎稳根基的赫尔墨斯头也没抬,擦掉脸上的水就怒气冲冲说:

“你吼叫什么,被噩梦神们侵蚀了还是被你母亲吃了,别把我当成时时刻刻守着你的狗,狗还有夜晚望着星星自由一会的权力呢。”

他此刻已经化为一位倒换迦南人布料的中年商人,脸上都是被海风吹皱的褶子,生怕被人看出自己是个神明。

厄洛斯着急地跳起来,抄起自己那些装着爱欲之火的箭筒与金色的弓,“我成长的身体在倒退,在变得更年轻,泊瑟芬跟哈迪斯出事了。”

赫尔墨斯看了一眼不寻常的雨水,这段时间他都不敢用任何神力,战战兢兢就当个真实的短命凡人。

他与厄洛斯拔箭失败,只会导致泊瑟芬久留冥府的后果。

他每天都愁眉苦脸接下去大地的灾荒要怎么应付,得罪赫拉跟美神又该怎么办,根本没有注意冥府与奥林波斯的消息。

而突如其来的夜雨,熟悉的暴躁鸣雷声,还有厄洛斯的话语,让赫尔墨斯意识到什么,立刻伸手碰触了风,倾听风的低语。

“泊瑟芬来到大地上了,冥府亡灵在暴动。”赫尔墨斯轻声自语,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厄洛斯穿上系带凉鞋,飞奔出遮雨的棚子,也不在乎外面是他最讨厌的恶劣天气,浑身湿透地回头对赫尔墨斯说:

“快跟我去找泊瑟芬,将她送往哈迪斯的身侧,我担心阿佛洛狄忒会去寻找她,夺走了属于我的力量。”

哈迪斯跟泊瑟芬的爱情,是他成熟的关键。

还是孩子的他脑子空白,无暇去思考自己成长的问题。而现在的他,已经尝到了自己掌握权力的美味,绝对不愿意再失去一切,重新回到阿佛洛狄忒的怀里,当一个稚嫩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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