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_分节阅读_第1289节(2 / 2)

  “嗖!”路边飞出一箭,此人闷哼一声,栽落马下,滚了数滚后,不动了。

  数人冲了上来,嬉笑着围住大青马,将其牵走。

  建极十五年八月十二,南路夏军主力几乎全部冲进了费尔干纳盆地。

  数万铁骑纵横驰骋,无人可挡。

  实行“迪赫坎”分封制的拔汗那在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只能各自收缩,将所有能战之兵聚集起来,依靠城墙抵御“马匪”的入侵。

  但还是有很多迪赫坎死于非命。

  是的,迪赫坎是一个烂大街的称呼。

  小到一个村子,大到一个城池,其领主都可以称为“迪赫坎”,甚至还有专门在巴扎收税的迪赫坎。

  阿拔斯王朝几乎将分封制贯彻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波斯人因之,大片的土地掌握在王室贵族、迪赫坎贵族、造物主庙、宗教学校的手里,留给普通百姓的少之又少。

  简而言之,这个国家除了少量自由民(大部分居住在城市里,少部分在乡村),绝大部分是佃户农奴。

  与西欧分封制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迪赫坎贵族们需要纳税,总督用他们的税金养官员和军队——因为农奴被大量掌握在贵族手里的原因,总督不一定能招募到数量充足的士兵,很多时候就只能用突厥雇佣兵或奴隶兵(古拉姆)了,而这又造成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诀窍其实就是以快打慢。

  铁骑四处纵横,捕杀任何敢于活动在野外的敌方信使、游骑,一旦发现有任何贵族敢带着他那数百到上千不等的兵马出城,立刻通知分散在各处的兵马,利用超卓的机动性聚集起来,发挥兵力优势将其围歼。

  数日下来,成效显著。

  易地而处,若你是一个迪赫坎,在道路不通,四处都传来真真假假消息的时候,看看城堡里仅有的几百兵,你会怎么做?

  最稳妥的办法是坚壁清野,将粮食收入城堡,尽可能武装更多的农奴、市民以及宗教吉哈德分子,利用城堡固守,以拖待变。

  撑死了派出勇敢的信使,趁夜出城,前往各处打探消息。

  至于广阔的乡村,你只能放弃了,不然还能咋地?与人野战吗?

  你连他们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只看到铺天盖地的骑兵,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拨人在你面前晃悠,你不敢赌,只能眼睁睁看着贼人掳掠,将你的领地搅得一团糟。

  生气当然是生气的。

  但你只会恼怒那个愚蠢的总督依思麦尔。他没有丝毫的敏感性,没有在险要地带修筑要塞,招募雇佣兵戍守。将来追究起责任,你绝对会与众位受到损失的同僚一起,向布哈拉状告他的渎职。

  你打定了主意,如果总督的古拉姆军团没有出现,你就一直守在城内,绝不外出。

  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易位。

  ※※※※※※

  邵树德来到了窝什城外,看着处于团团包围之中的城镇。

  大群百姓在一箭之地外整队。

  随着战鼓擂响,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沉默着冲向城墙。

  箭雨如注,一刻不停。

  惨叫声从一开始就不绝于耳,整整一千人,冲到城墙下面时已经少掉了四分之一——有人被射死,有人在恐慌之下转身欲逃,结果被后面人踩倒在地,还有人向两侧逃去,很快被骑兵追上,一一斩杀。

  低矮单薄的土墙上下,同为拔汗那人的双方咬牙切齿,舍命拼杀着。

  战斗十分激烈,尸体不断跌落城下,密密麻麻,摞成了一个个奇奇怪怪的形状。

  守军到底富有战斗经验,又有地利,装备还不错。冲上去的百姓在久攻不克,死伤惨重之下,终于溃散而回。

  “射!”密集的箭矢抛向前方。

  没有任何甲胄的溃退百姓如同狂风中的衰草一般,大面积扑倒在地。

  “嘚嘚!”一队骑兵冲上前去,雪亮的马刀齐齐挥舞,将最后一批尚未倒地的溃兵杀死,然后撤回阵中。

  攻守双方都被这酷烈的一幕震惊了。

  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批一千百姓已经整装待发。

  “咚咚咚……”战鼓擂响,他们一开始有些迟疑,但在夏兵虎视眈眈的威压下,最终迈开脚步,咬着牙往前冲。

  邵树德默默看着这些决死冲锋的拔汗那百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流露。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为何蒙古人每到一地,当地的社会秩序都会彻底崩溃了。

  驱民攻城,这是黄巢、秦宗权的招数。但就连这两个没有人性的人,也不是每次都用这招,可蒙古人就次次都用,一点下限都没有。

  拔汗那百姓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

  后世考古发掘,在中国新疆的喀什、阿克苏、吐鲁番等地,出土了很多墓葬。

  从颅骨样本来看,基本都是欧罗巴人种地中海东支类型,于公元前生活在新疆大部分地区。

  而中亚及新疆部分地区出土的墓葬,则是欧罗巴人种的中亚—两河类型,混有少量蒙古人种血统。

  这些人在邵树德看来,既不高大,也不强壮,性格中有强烈的自毁倾向,此时冲起来,已经不分敌我了,闷着头,顺着梯子就往上爬,与守兵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让人目瞪口呆。

  “传令,破城之后,守兵、官员家眷尽皆赏赐给他们。”邵树德吩咐道:“残存之兵,单独编为一队,就叫‘新附军’。”

  “遵命。”自有人第一时间去传令。

  邵树德继续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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