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鸟27(1 / 2)

“看见这满堂的物件儿?今儿呢,是专门给李夫人备下的。可要好好让李夫人给我们唱场游园惊梦才快活。”

她声音不大不响,捏着分寸,却只让在座都听了个清明。

李夫人面上先是一愣,听明了话。只将握着茶盅的手攥了个通红。

李部长的填房夫人,她明白她的身份,也珍惜她的身份。她那时才冒二十岁,一个清唱姑娘,一夜间便成了将军夫人了。卖唱的嫁给小户人家还遭议论,何况是入了侯门?

跟了李殿奎这几年,筵前酒后,哪次她不是捏着把冷汗,任是多大的场面,总也应付得妥贴,走在人前,一样风华翩跹。谁又敢议论她是秦淮河得月台的小月红了?

可今晚这女人一句话,又要生生将她扒了皮,打回原形!多么狠毒……

她早知这二人的烂事,可从来都是只有替他们兜着的。这女人从来人前对自己也算得上和气,怎的今日突发作失心疯?

于是她向李部长投过去求救的目光,李部长埋头慢条斯理切着牛排装作若无其事。

她又看向沈京华,沈有些助力道:

“早几年便听说过的,李夫人的游园是一绝,今夜倒是我有缘,能听李夫人赏一曲,以悦耳听。”

她琢磨着沈京华方才几句话。便发了狠,也是,不就登台唱戏?想听还不简单,秦淮河的大青衣,还怕压不住今日的场子?

刚要起身,却见何夫人走到她身边,按着她肩膀道:

“李夫人,我们可许久未对过杯了。”

她用尖细的手指挑了银酒盅来慢条斯理道:

“花雕不比别的酒,最易发散。知道夫人回头还要用嗓子,这酒暖得正好,少喝点儿,不会伤喉的。”李夫人只得举起了杯子,缓将一杯花雕饮尽。酒倒是烫得暖暖的,一下喉,像股热流般,周身游荡起来。可饮下去却是刺拉拉的割喉。虽说花雕容易发散,饮急了,后劲才凶呢……

说话间,李夫人已站到了那屏风前,半背着身子,一只手却扶在插笙箫的那只乌木架上。一身净黑的丝绒旗袍,脑后松松挽了个贵妇髻,半面脸微微向外,莹白的耳垂露在发外,上吊一丸翠绿坠子。客厅里几只喇叭形的座灯像数道注光,把她的身影,袅娜地推送到那档云母屏风上去了。

沈京华透过放大的屏风发现,李太太的肚子,是微微隆起的……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

“山楂羹要凉了…”

何府首边听戏边微笑着对何夫人耐心道。何夫人闻言冰了一张脸,一言不发。手却有些颤抖。

李夫人一边唱一边睨着何夫人手腕上那几只金光乱窜的扭花镯子,忽然感到一阵微微的晕眩,一股酒意涌上脑门,刚灌下去的花雕渐渐着力了,只觉两眼发热,视线都朦胧起来。

何夫人身上那袭红旗袍如火焰,明晃晃烧到了自家男人身上,他衣领处的铜扣像火星子般跳跃起来。何夫人一对眼睛像两丸黑水银在她惨白的脸上溜转着,李殿奎那双细长的眼眯成一条缝,射出逼人的光,两张脸都向着她,一起咧着整齐的白牙,朝她微笑着,两张发油光的面靥渐渐地靠拢起来,凑在一块儿,咧着白牙,朝她笑着。

“怎么还不喝呢?山楂羹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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