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明月(2 / 2)

这两日人人都在传,上海滩是要易主了……

张家来了人,孙家的最怕,多方打听想摸清张家此来的真正目的。奈何连日来沪上不论哪个组局邀约,领事馆、上海商会、德国公会,张家小爷一概不论。

业已登报公告,此次举兵到沪只为公事,期间谢绝一切酬齰。

“凭他哪个,红爷若组局他会不来?”

强龙难压地头蛇。

这话没错儿,要想在上海滩立住脚,无论是兵是匪,都得先拜过青帮的码头才能行的动事。

说也巧,这话说出去没几日,就是解红笙的生辰。青帮的递帖子时多递了一份到张家在租界的宅邸。张家小爷果真也应了请,回了帖。

谢红笙生辰,受邀人数甚广,三教九流无所不有,镜花馆虽不小却难招待下,是以正宴定在和平饭店。待众人散了,只招些最为亲近的来馆里吃宵夜,顺便闹闹也就罢了。

六月六,送花神。沈京华爱花道,让人在一楼侧厅设案,馆中遍焚檀香。

芒种已至,百花凋零。街角花店可堪选择的品种已不多,解红笙生辰,自然要讨个好彩头。沈京华托了贸易大王家的小公子,从海关拉过来一批满堂红。

火红的码了一墙,盛没边儿了。大团的艳色将无价的古玩瓶子隐匿其后。几乎将入口处的那面古董柜变作了一堵花墙。

静安路上几辆轿车乘着夏日夜风前后呼啸而来,哈德门香烟特有的辣味儿自车窗蔓延而出,飘了整街。

应是喝透了酒的,下车的几人勾肩搭背步子都打着晃儿。

沈京华双手环臂,披着件素色的围巾在门口处迎。院中长着极高大的法国梧桐,馆内檀香袅袅。几人携一身烟酒风尘而来,当下静了八分。

待沈京华装了醒酒茶汤送过去,已然是三桌倒了两桌。多是歪在沙发里哼唧或干脆倒在二楼梯上睡过去了。

“换音乐。”

讲话的人穿一身看不出形制的白色军装。朦胧着眼、簇着眉,不知清醒着还是醉糊涂。

苏沪姨娘凑过去细声细调问寻

“先生,侬讲萨?”

这讲话的男人皮相好,眼仁儿黑亮,眼尾因醉酒微泛着红。凑近看睫毛浓的同太阳花一样,一簇簇湿漉漉的像是刚撒了露水,那肩上的军服扣子雕刻着只栩栩如生的飞鹰,细看竟是纯金打造的。

“lebeaudanubebleu”

盛先生坐在牌桌上吞吐着烟圈儿道

“这倒要劳烦沈小姐了,张小爷点的曲儿太高级,留声机里可听不着。”

沈京华不言语,只将青梅汁子煮了乌龙茶酿的醒酒汤一一倒入宾客杯中。

深夜,蓝色多瑙河的旋律缓缓泄出,男人于半梦半醒间抬了眸费力望了一眼,素白的骨瓷化身精怪,此刻正悬浮在黄浦江的波涛之上的那轮圆月之下,演奏肖邦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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