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相思(1 / 2)

张家小爷是做大事的,耐心也足。从头年八月到第二年正月,半年里除了十月老爷子过生辰他回了一次北边帅府外,便没离过上海。

这日镜花馆来了新面孔。

井先生打岭南来,保定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早年间投了野党,从此青云直上做了野党党首。近些年他制定“拓野计划”,在南边大规模征讨小股军阀,南边军阀苦不堪言,如今麾下收编南派军队不数,年初在西京成立了统府。名头虽不能同北军比肩,实力却相差不大。

自井先生出现在镜花馆那日起,沈京华从内到外起了些变化,这些微弱的变化只有最有心的人才能窥见。

之前,她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这些或风光、或得意、或踌躇满志的、老年的、壮年的、青年的、叱咤风云的、风华绝代的客人们在牌桌上互相厮杀,相互啃食。

最近,她眼神里的悲天悯人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越发趋于正常人类的表情,喜怒哀乐得以初露头角,浮现在她艳色的面上。

“今天小姐又吐了。”

沈小姐近日常呕吐,时间很具体,就在井先生下了牌桌离开镜花馆后的一小时里。

更具体些,可以说他前脚走,她后脚必吐。

前些日子张秘书花重金买通了苏沪的细作姨娘,沈京华在镜花馆的所有消息,张家小爷要第一时间知道。

沈小姐病了。

起因是前几日去城北小青山上香时吹了些山间的野风,受不住风寒,近日总是咳嗽。

盛先生那夜回公馆,罕见的同沈小姐红了脸,还大小声的嚷了好几句,看沈小姐咳得厉害了方才作罢。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只说要陈正的命(法租界署长),我一变三,将他连儿子带老婆一家子的命都了结了,你还不顺心?

你应当知道姓井的不是一句话就能动的!”

末了他举了白旗道

“好好好,我死了便罢,谁让我应了你。”

沈京华不做声,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也不知是盯着哪处。

她那日穿了一身火红,整个人像是要燃成灰那样艳的红,看着反倒吓人。

盛先生真有些怕了,他从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别这样,我去,我今夜就去。”

他开车走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处。

翌日青帮帮主解红笙失踪,后被爆出是被野党的人扣在了小青山。原因不详。

青帮八万徒众寻信集结于小青山向统府发难,要求放人。

盛先生近日不再回公馆了,像是故意避着似的。沈京华的咳嗽病迟迟不见好转,人看着竟是生生瘦了一圈。

张家小爷这日来馆里,进门后二话不说就将人抱上了车。他亲自开车,将人安置在后排。副官同秘书都没跟着。

透过后视镜看,沈京华一身妃色的居家长褂,圆领口处系了一大颗胭脂扣。因病着,精神不济,一头乌发也难得的散乱着,车窗外风吹进来,发丝拂上白瓷一样光洁的额头与面颊,说不出的艳。

突然咳嗽一声

张家小爷眉头微簇,收了眼色,关了车窗,将车架的更快了。

二人这一路上皆是一言不发。

和平饭店顶楼餐厅位子最难订,正对着黄浦江,楼下就是车水马龙的荣华道,极佳的观景位。

张家小爷一句话,上海商会会长就把位子让了,60大寿怎么了?也不是非要在和平饭店不可,让张家小爷开心最重要。

沈京华看着对面的男人,正对着菜单仔细挑选菜品,簇着眉头,啃着指甲,像在钻研什么世纪难题。

半晌儿对着服务生道

“白灼菜心,清炒秋葵,赤豆酒酿圆子,蛤蜊汤、一杯威士忌,加三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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