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还是说,你是因为董家乃新兴贵族,融不进渤海人,所以想要掀了这桌子,自己吃个够?

你敢在这御前,和老夫说个清楚吗?”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天下事总是这样,没有明确的对错。

激进和老成,好似寒冰与烈火,在董安刚刚到斯郢的第一天,就爆发出了矛盾。

“臣请宽衣,臣要将自己身上的伤疤,给王尚书好好看看。

臣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实心做事的人,往往受到的掣肘就越多。

臣的两肩都是老茧,指缝都是泥土,便是受诏入京前一日,臣依然在河堤上亲挑沙土。

王公是江南人,地处富饶,诗书传家,不知道渤海人的辛苦,人人都说靠海吃海,可海洋风险何其大?

有赖先肃皇帝如天之德,修了沟渠河道不知凡几,福泽百姓不知多少,本该叩谢天恩,可如今因这些卑鄙小人,民间怨恨冲天。

渤海人要的是可以救火的清泉不是火上浇油的冷眼旁观。

国家有苦衷,朝廷有苦衷,百官也有苦衷,可渤海人就没有苦衷吗?

今年有刘青出征,岭南不朝,明年可以有王青,李青,陕西,山西。

渤海现在就是一口大鼎,百姓就是一锅水,火越烧越旺,总会有爆发的那天。

说着没钱,可是王公去年不是才给自己儿子娶了第三房小妾吗,王公三日前不是才刚刚去过平康夜饮,天明方归。

莫不是钱都进了王公府库了吧?

渤海人到底哪里得罪了王公,竟如此黑心?”

董安不甘示弱,丝毫不在意,为什么他这个今天才刚刚进京的人,为什么对王希的事这么清楚。

“何须宽衣,伤疤苦痛谁人没有,老夫当年亦是楚晋边境上,斩首一十三级的好男儿,取刀剑来,剖我胸腹,让陛下来看看臣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王希怒喝,他气的摇头晃脑,白发随风飘摇,像一头白毛狮子。

“诏,渤海太守董平持节,总管渤海大族豪绅一切事,凡遇厚此薄彼私建堤坝,肥己害百姓者,抄家灭族。

若有异议,来御前,打官司。”

熊彻冷眼旁观他们二人争吵,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了。

一切争吵都结束了。

“退下吧。”

刘理等人跪伏,皆退下。

良久,御书房陷入了死静,已经六十岁的太史,犹如一块朽木一样站着,好似是这个王朝最后的脊梁。

太史,你说朕会不会太过薄情了。

我这样的人算是一个好皇帝吗?

熊彻在一个月前很想这样问,可他知道太史不会回答他,他会记录一切,会为皇帝做事,却不会评价他。

史家写史,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实事求是。

落笔无悔,一去可是千百年的名声。

等到了现在。

这万里江山和千万户生灵的职责压到了他的肩上。

他才意识自己该做什么。

诸国伐交何止百年,死伤黔首国人何止百万。

天生吾躯,掌此强国。

就是要继往开来,承先祖之业,定万世之兴。

一个自信的人,是不需要别人的肯定的。

百年太短,只争朝夕。

哀嚎和悲鸣是失败者的特权,胜利者总是忙碌的,他没有时间去聆听这些噪音。

朕的脚步不会再停下了。

自漠北突厥王庭至越国会稽,东齐之临淄至西秦之咸阳。

太过宽广了。

朕若欲统一,就要一代人做十代人的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