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2 / 2）

他会按下黑山白水间，蓄势待发准备狩猎的女真男儿的弓箭，他会像天下间最为温柔的女人一样，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会说

“真是痛苦啊，这样贫瘠的土地，每天生死一线，却也猎不到几头猎物，至高无上的天神，在梦中指引着我

他说，吃苦耐劳不该是你们的美德，应该是你最为不屑，最为痛苦的往事，黑山白水间的女真人本该是天下最为富饶的民族，只是你的酋长，你的皇帝，你的长辈们，他们老了，他们阻碍了你。”

他会同时对着已经眼神迷离的少年们说道“至高无上的天神，尊贵的陛下许诺，只要你们杀够一百个族人，就许诺前往那片黄金和白银组成的大地，许诺长着翅膀的天马来成为你的坐骑，他会带着你前往，那座世界中心的城市

郢都！

陛下就住在那，他的宫殿是由黄金浇筑，他的手中总是紧握雷电，他的眼神总是明亮的，任何肮脏低下的想法都无法逃过他

太阳就挂在陛下宫殿的中央，月亮被皇后用来装饰她的寝宫，天底下最美的女孩子们在月光下起舞，她们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她们的声音比百灵鸟还要动听，她们的眼眸就好像是星辰，每一个被她们盯上的人，就会像闻到羊肉的恶狼一样。

陛下总是慷慨的。

只要一百个。”

他总是无往不利。

可现在不行了。

王泽中越过众人缓缓走到他面前，高高举起战刀。

四周不下二十精锐士卒围着他，这是对这位楚军锋锐的，目前能做出的最高尊重。

刘整左手背后已经攥紧一把沙子，只是缓缓等到最好的时机到来。

他很有信心，在沙子飞出去的一瞬间，杀了王泽中，并突围出去。

“哦！

天上本有两个太阳！

东君和陛下共同照耀世间！

至尊的太一和陛下立下约定！

请您下凡吧！

当世间归于一统，您将继承至高之位！

擂响我的黑牦牛战鼓，骑上我风一般的战马，穿起我的冷铁铠甲，大司命将对仗义之士瞩目，少司命会亲自抚摸勇士的脸颊！

哦！

楚国的勇士，请不要害怕，苍天之下，太一目光所及，陛下所指任何一处，都将是楚国的疆域！”

远边的战歌来了。

屈昭的大纛先一步进入他们的视线。

屈昭，楚国元戎，六卿之首，屈景昭都是王族，按历他应是当今楚国皇帝叔辈。

在先肃皇帝的时期，他三十三岁时就已继承了楚国元戎之位。

元戎是古称，换现在的说法应该是

元帅！

那时他就是楚国的救火队员了，不说没藏安在的党项崛起的大夏国，单是他二十年之间，所统帅的翻山攻蜀，强攻突厥王帐，坑杀齐三军，强渡晋水等等战役。

他的威名就足够让人胆寒了。

在没藏安在事件中，被楚国公认为废物的槐名云哥，就是先肃皇帝为了遏制他日益强大的军队威望而不得已推出的。

显然，没藏安在太过天资卓绝，党项十二部也太过彪悍。

他们让槐名云哥平步青云的奢望落空，也再次在屈昭这口沸腾的油锅下，加了一把柴。

“退！”

原本还在和楚军撕咬的秦军立时大崩，纷纷后撤。

苗凤藻拖着一条伤腿，踉跄地走到刘整身边。

刘整松开了手中的沙子，起身扶住了他，一齐看向背后那缓步而来的屈氏大军。

漫天的重甲武士像一头老牛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的缓步前进。

日头高照，六月的太阳总是毒辣的，这样的热量被重甲一闷，很快就产生了大量的汗水。

以至于甲士每走一步，地上都会或多或少地带上一点汗渍。

在甲士之后是缓步前进的轻骑集团，他们其中一部分人腰间揣着小鼓。

两军对战，难免阵型错乱，所以楚法规定，每鼓响五十步，需得停下整队再前行。

平时行军也有类似规矩，只是没有这么严苛，但也会有军法官来监督阵型。

当然也会有一些急功近利或者托大的将领会要求部队抛下这个规矩，急速行军。

很多突袭成功的案例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功的。

所以，急行军几十几百里，然后成功逆转战局，往往都是幸运儿的胜利。

屈昭坐在一座步撵之上，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高山一般撑着这座不合时宜的步撵。

斥候穿过重重叠叠的阵列，将一份军报送到他的面前。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屈昭看着手上的军报和远边退去的王泽中部说道

“这几年地盘打了一块又一块，却都是硬仗呆仗，好拿的柿子不去捏，反倒是去到处碰刺猬。”

他沉默着。

他也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