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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乔清许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被拿捏。

只要他不承认,中野凭什么“默认”?

“没有人会花高价买赝品,但有人愿意赌一赌。”乔清许说,“赌到了就是赚到,赌输了两千万美刀打水漂。你们开这赌局,庄家当然纯赚,但也要考虑下玩家的回报率吧?”

乔清许绕开了他已知这是真品这一前提,咬死了买这只汝瓷就是豪赌,这样中野也没法再拿他那逻辑说事。

但中野也不好对付,思路相当清晰。

“我们当然考虑过这一点。”中野游刃有余地说,“如果这是一只百分之百真的汝瓷,那我们大可公开拍卖,最后成交价预估会达到四千万美元以上。但正因为它的来历相对不是那么正统,所以我们才定价两千万美元,这是充分考虑了多方面因素后定下的极其合理的价格。”

乔清许立马找到了中野话里的漏洞:“你说如果它百分之百真,成交价是四千万。那你们定价两千万,是觉得它的真实性只有百分之五十吗?”

“当然也不是那么准确的数字。”中野略微扬起下巴,弥补他话里底气的不足,“反正就是一个折中的区间。”

“但我认为这么折中是不合理的。”乔清许说,“你们无法弄清它的真实性,就先假定它是真的,评估它值个四千万。然后想当然地把它的真实性打个对折,定价两千万——这在我看来就像儿戏一样。你们凭什么觉得一件东西只有一半的真实性,还能值一半的价格?难道我做一件仿品,只要仿到了一半的精髓,就能按照真品的半价来卖吗?”

也太可笑了。

后面这句话乔清许没有说出口。

他这一顿输出,把中野说得沉默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沉默了片刻,他便问道:“那你们觉得多少价格合适呢?”

这是让步的信号。

很显然香炉的价格并非没得谈,只是要不断磨,勿言堂才肯让步。

乔清许竖起了食指和中指:“两百万美元。”

坐在矮几对面的人都瞪大了双眼,一直从容应对的中野也不由加快了语速:“这是在开玩笑吗?你们既然要买,就说明相信它是真品,真品怎么可能才值两百万美元?”

他又绕回了最初的逻辑。

乔清许也知道两百万的价格有些夸张,但他必须这么报,因为这样才能贯彻他的态度——他们这是在赌。

如果他嘴上说这件事风险很大,转头却报个一千八百万美元,那只会让中野肯定,他们就是认定这是真品,购买的意愿非常强烈。

除了中野以外,其他随行的人也开始说这个报价毫无诚意。

是时姬文川放下茶杯,对白桃说:“这样吧,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们再商量一下。”

佣人端上来了精致的茶点,缓和了会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姬文川和乔清许去了远离会客厅的起居室,刚关上推拉门,乔清许便瘫坐在榻榻米上:“他们的态度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和勿言堂的人见面,姬文川这边还没有确定是否要出手,因此对方的态度也很柔和。

结果他一决定要出手,对方立马抓住了他认为这是真品的心理,态度也变得强势了起来。

姬文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乔清许说:“躺过来。”

乔清许乖乖躺了过去。

姬文川揉着乔清许的太阳穴,说:“他们现在应该在跟那对夫妇确认底价。”

“是,毕竟决定价格的并不是他们。”乔清许闭目养神道,“估计他们会觉得你也在调整你的心理价。”

姬文川唱红脸,乔清许唱白脸,这是早就定好的谈判策略。

这个策略注定了乔清许会更费力气,因此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某个老先生的服务。

十来分钟后,白桃发来了消息:他们还没走。

这下乔清许心里也有了底。

就像对方认定了他们的购买意愿很强烈一样,他们故意报个很夸张的价格,还把人留在那边,结果人都没走,这就说明了对方想要出手的意愿也很强烈,并非像他们表现得那样难以退让。

两人重新回到会客厅里。

矮几上的茶点是一点没动,说明勿言堂的人也很紧绷,根本没有享用茶点的心思。

“中野先生,我跟姬先生重新讨论了下,他还是愿意拿出更多的诚意来。”乔清许说,“一千万美元这个价格,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般讨价还价的双方都会避免先给出价格,让对方探知自己的底线。

现在乔清许先开始正经报价,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一千万美元还是没法接受。”中野面露为难,“一个是这件汝瓷大概率是真品,一千万的价格实在太低了;二个是主人家在这次地震中失去了亲人,正处于悲痛之中,这种时候怎么好再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呢?”

好家伙,改变谈判策略了,开始拿地震说事。

“很遗憾他们失去了亲人。”乔清许真心道,“但你说‘大概率是真品’,我们不认可这个说法,因为这并不是简单一句推测的事。我们买下这件汝瓷会承担巨大的风险,所以这里谈的并不是‘它是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我们能够承受多少钱打水漂’的问题。”

乔清许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但中野并没有被乔清许拉走。

“主人家失去的是他的亲妹妹,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愿意做出一些让步,希望姬先生能考虑到这一点。”

他把话题引向了唱红脸的姬文川,显然是想从姬文川这边找到突破口。

天大地大,死人最大。

乔清许也不好一直咬着“钱”这个字眼,只好暂且退让,顺着中野的话问:“那他们愿意做出多少让步呢?”

“一千八百万美元,这是底线。”中野说,“主人家也不想来来回回讨价还价,就这一口价,姬先生要是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你们遭遇地震,肯定想早日回国,我们也不想一直拖下去,毕竟好多同事家里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还得坚守工作。”

这是咬死了要打感情牌了。

“是这样的,”乔清许稳住心态,说,“现在日本目前这个情况,短时间肯定是不会有其他买家来洽谈了。我们是刚好来这里度假,看到你们的遭遇很痛心,所以才打算接手这件烫手的东西,这其实是给你们解决了问题。”

“很感激你们能有这种想法。”中野说着套话,“乔先生说得很对,短时间内确实不会有其他买家,但主人家也不是非要急于现在出手。等地震的影响过去,欧洲的买家该来还是会来的。”

乔清许的心态还是没能稳住,不由变得有些急躁。

说到底,这是日本人从中国偷走的东西,哪儿这么多废话?

挖到这件汝瓷的那户人家也是,平白无故天上掉馅饼,卖多少都是纯赚不是吗?

当然,这种话乔清许也知道不能说出口。

姬文川应是觉察到他神态有异,及时开口道:“中野先生,不介意的话你们再坐一会儿。”

两人又回到了起居室里。

乔清许气得不行,忍不住骂道:“真是不要脸,说不赢就打感情牌!”

姬文川揉了揉乔清许炸毛的脑袋:“生意场上不要意气用事。”

被姬文川这么一揉,乔清许的怒火倒是化解了不少。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们非要拿地震说事,从道义上我们就很难去谈价格了。”

“确实。”姬文川说,“不过一千八的价格我也可以接受。”

“但我们一开始的目标是一千六。”乔清许不甘心地说。

这个世界上,赚钱的逻辑无外乎三个字:信息差。

你知道的消息别人不知道,就注定了你会比别人先富起来。

换言之,信息差是极为值钱的。

现在是乔清许知道这件汝瓷是真品,而勿言堂那边的人不知道,这个信息差应该不止值两百万美元才对。

因为不管乔清许和姬文川如何评估这件汝瓷,就算它值四千万甚至五千万美元也好,都跟勿言堂那边的人没关系。

在屋主和中野的认知中,这就是一件半真半假的东西。

他们没法弄清它的来历,却拿它当半个真品卖,所以乔清许才觉得无法接受。

“看他们的态度,一千八很难往下讲了。”姬文川说。

乔清许垂下眼眸沉思了片刻,目光倏地凝聚了起来:“他们不是要打感情牌吗?我们陪他们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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