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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有空就给我过来。”安茉没好气地说,“局里还是比较重视这事。”

“好,我马上就来。”乔清许挂掉电话,对六伯爷和大娘说,“不好意思,我手头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两个长辈也没说什么,只让他有空多来坐坐。

离开棋牌室后,乔清许沿着长廊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姬文川跟在他的身边,问道:“你去哪儿?”

他没回答,姬文川又说:“我送你过去。”

乔清许仍然没有应声,姬文川索性长腿一跨挡在他的身前,皱眉看着他道:“我在跟你说话。”

“姬先生。”乔清许抬起头来,迎上姬文川的视线,“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你就没有你自己的事可以做了吗?”

姬文川头疼得不行:“你才是能不能别整天气我?”

“你不见我就不会气你了。”乔清许绕过姬文川,径直离开了姬家大宅。

文物局大院乔清许路过过很多次,但真正进到里面来还是头一回。

宽敞的办公室里摆放着成排的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上都堆满了珍贵的历史资料,是乔清许随便路过都想拿起来看看的程度。

六月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老旧的吊扇吱吖吱吖地转着,自上而下的风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哗作响。

靠近墙的那头,白板上贴满了对比照片,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白板一侧,对着围坐在四周的人说:“根据观妙寺和乔先生提供的照片,可以确定乔先生在日本看到的铜鎏金无量寿佛,就是观妙寺十二年前失窃的那一座。”

在讨论会开始前,安茉已经跟乔清许介绍过,这是他们组长,叫庄贤。

“观妙寺之前报过案,但没有抓到嫌疑人。”庄贤说着看向另一边穿袈裟的和尚,确认道,“是这样吧?贤普法师。”

“是。”贤普法师点了点头,“观妙寺僧侣众多,那时候也没有监控。当时以为是外来人员作案,没想到竟是监守自盗,真是罪过。”

“这尊铜佛在十二年前就失窃了,但直到十年前才出手,说明小偷很谨慎,现在想抓恐怕不容易了。”庄贤继续道,“贤普法师的意思是希望尽快把这件文物买回来,日本那边的情况乔先生最了解,恐怕要麻烦你做一下联络人了。”

……观妙寺要买?

乔清许惊讶了一瞬,说:“可我们有证据证明这尊铜佛原本属于观妙寺,就没有其他手段可以追回吗?”

“这尊铜佛跟乾隆玉玺不同,不是一级文物,要政府层面出手还是比较困难,我们只能帮忙协调。”庄贤说道,“当然,观妙寺是我们锦城历史最悠久的寺庙,局里还是很重视这事。”

“老大。”安茉举了举手,“我们不能考虑诉讼流程吗?”

“根据乔先生提供的信息,这尊铜佛已经易手。”庄贤说,“如果算作‘善意取得’,那官司几乎不可能打赢。”

“哎,也是。”安茉说,“就算官司打赢,对方也不一定归还。”

“而且时间成本也很高。”庄贤说,“贤普法师还是想尽快让镇寺之宝回归。”

“是的。”贤普接话道,“这尊佛像已经遗失十二年之久,我还是希望有生之年能迎接它回来。”

讨论会继续,庄贤又在白板上贴了一些作为参考的铜佛照片,说道:“这是这些年铜鎏金佛像的拍卖行情,观妙寺这尊无量寿佛,对方要价两亿日元,也就是一千万人民币左右,还算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乔先生,我没说错吧?”

“没错。”乔清许说。

“所以接下来就是筹款的问题。”庄贤又说,“贤普法师这边能够筹集一千万吗?”

“比较吃力。”贤普说道,“我们可以向香客开展募捐,但一下子筹到一千万几乎不可能。”

“那我们也尽量联系一些爱国企业家吧,能筹多少是多少。”

看着一屋子的人商量着如何筹集这一千万,乔清许只觉得坐立难安。

安茉显然没有向单位透露他是如何发现的这两件文物,所以在座的其他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爱国商人。

他大可承了安茉的好意,装作不知情,让别人筹款把这尊铜佛买回来。

但……这就不是他了。

“噌”的一声,乔清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其他人惊诧的眼神中,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愿意承担一半。”

庄贤不明所以地问:“什么?”

“这一千万,”乔清许说,“我愿意承担一半。”

贤普法师感到不解:“这是为何?”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乔清许,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出声,一时间有些慌乱,只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开口道:“我爸可能协助了这两件文物走私出国。”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那股坐立难安顷刻间消失,无论别人怎么看,至少乔清许心里是踏实了。

“你、你确定?”贤普法师诧异地问。

连庄贤也很是惊讶:“你爸不是打假……”

“是的。”乔清许平静地说,“不过我爸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想就由我来承担。”

之所以只承担一半,是因为已经弄清偷窃的和尚出自观妙寺,并且观妙寺也愿意筹款,那自然没有乔清许全部承担的道理。

“那,也好。”庄贤看着贤普法师问,“您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贤普法师摆了摆手。

讨论会结束时,乔清许本想跟安茉聊两句,但贤普法师把他叫到了一边。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乔清许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贤普法师好。”

“你好。”贤普法师说,“你好像很久没来过我们寺里了吧?”

“是。”乔清许不免有些难为情,之前他和安茉去观妙寺瞎拜一通,拜到了姬文川,之后运势便好了起来,他却忘了去观妙寺还愿。

“姬老板每次来找我喝茶都会提起你。”贤普法师说,“你们什么时候再一起过来?”

恐怕是没机会了,乔清许心想。不过他还是说道:“下次吧。”

“好。”贤普法师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话说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你父亲他……”

“我是从日本那边得到的消息。”乔清许说,“基本可以确定是我爸爸协助了走私。”

“原来如此。”贤普法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说,“这件事情本来不该由你来承担,你不要有压力,我这边会尽量多筹集一些善款。”

“我也会尽力。”乔清许说。

一千万变成了五百万,乔清许骤然轻松了不少。

但慢慢攒钱的计划是行不通了,看贤普法师的意思,他想尽快攒够一千万,乔清许也不好拖慢别人的进度。

来钱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卖房。

家里的老房子已经住了二十多年,杨彦、安茉家都已先后搬走,唯有乔清许家还一直住在这里。

他们家之所以没搬,一是乔必忠念旧,二是最近几年乔清许待在国外,也没空处理房子的事。

不过现在似乎是个很好的契机,把老房子整理整理卖出去,也算是跟过去做个告别。

虽说乔清许家的房子房龄老,小区的物业也差,但它挨着锦城最好的小学,一直是很抢手的学区房。

每次小区有新房源出现,只要不是价格离谱,很快都会被抢光。

乔清许没有依照中介的建议,先挂个高价钓钓买家,而是直接挂出了心理价,只是附上了一条要求:只接受全款。

房子挂出的第一天,便有十来组买家来看房。

中介强烈建议乔清许等两个月,等临近九月开学的时候,这种学区房更能卖上好价。

但老实说,多个万把块钱,在乔清许这里并没有太大意义。有组买家看房之后表示能立马拿出两百万,乔清许便爽快地跟人签了合同。

不需要贷款,卖房流程要简易许多。

买家资金打入监管账户,双方花半个下午在房管局过户,之后资金再打入乔清许的银行卡,这套房子便彻底换了主人。

从房管局出来的时候,中介说顺路载乔清许去地铁站,但乔清许婉拒了。

他踏上了空荡荡的公交车,找了个不晒太阳的位置,一边吹着空调,一边随着公交车的节奏,慢慢地往自家小区晃悠回去。

有时候坐公交是很解压的一件事。

可以发呆,可以看街景,好像面前的车窗就是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乔清许难得感到这么放松。

倒不是五百万已经凑够一小半,而是迈出卖房的这一步后,他感觉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说矫情点,他感觉自己“长大”了。

房子这种东西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情结,能够独立决定买房或者卖房的,基本都是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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