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南阳15(1 / 2)

“你既明白,贫道便向你讲清这一切。”

大殿前,明剑道人叹了口气,道:“五千年前的斩龙之战中,大楚皇帝救下了龙族太子,囚于龙脉之中,借此滋养他大楚的国运,龙族死尽后,一族气运都在这龙太子身上,让本已摇摇欲坠的大楚又鼎盛了四千多年。”

“直到一千年前,蛰伏已久的龙太子趁着王朝动乱,反将龙脉吞食殆尽,借着一朝国运渡过天劫,成就真龙之位,掀起浩劫,时有奇人出世,化凡入圣,登天成就火神神位,将真龙打得只剩一口气,然而天降大雨,浇灌三日,天下找不出一丝火光,于是火神陨落,真龙逃出,藏于云梦泽。”

“大楚本应灭亡,却一连诞生了三位雄才大略的明主,硬是续了七百年命,而真龙用了一千年将云梦泽吸干,也只能恢复不到半成实力,后来大楚被大云灭亡之时,真龙趁乱造孽的踪迹被有心人一路寻得,将之困于化龙树中,养龙以乱世,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李京泽面色复杂,点头道:“后来太乙也得知此事,甚至还知道了真龙的具体位置,所以,五千年前封存在一张白纸中的神通,被小师叔以命引出,化剑斩龙,而真龙残魂不灭,幕后之人必定要杀我取龙魂,而太乙……算了,我还有一事不明。”

道均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里,明剑道人问道:“何事?”

“为何是我?”

李京泽吐出一口浊气,定定看着眼前之人,明剑道人亦叹气:“道均,你来说吧。”

李京泽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师父,道均笑了笑,这位并不高大的老道士拉着自己的小徒弟坐到一边持剑雕像的底座上。

他悠悠道:“太乙是三十年前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时候已经有了接剑人,是你曾见过的一位师叔,也是斩龙谷中红鱼的师尊,名叫道玄,只需道昀做好以身引剑的一切准备,便可毕其功于一役。”

李京泽讶然道:“道玄?山中还有一位师叔叫道玄?我怎么没印象?”

道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他早在十三年前便叛出山门,到朝廷当官去了。”

李京泽呆了一下,心突然跳得飞快,嚯的一下站起身,惊声道:“国师?!”

道均点头,接着道:“由于引剑之人是以画引龙,所以要再寻一个在画道、剑道上都天赋异禀的弟子,十三年后,也就是如今,道昀告知我和各位师祖,新来的小师侄桃李同他修画道三月,便已有了他的一成水准。”

李京泽有些茫然,上山以来,他每次进六艺殿,都只是为了修身养性而去,甚至与道昀师叔搭话也鲜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有一次临摹大师兄佩剑的时候,道昀师叔路过,指点了一句“胸有郁结气,抒于笔墨,身种碧丹心,纸间帷幄。”

他记得他临摹得十分潦草,只有寥寥几道墨迹,然而道昀师叔却对此赞赏有加,他也因此对这位风度翩翩、待人宽和真诚的师叔印象很好,总觉得呆在他身边心思会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桃李。”

道均的轻声呼唤使他回过神来,前者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抽走你身上的龙魂?”

李京泽有些伤感,摇了摇头,道均指着天的那头,笑道:“大概是整座天下吧,一如五千年前斩龙之人!”

李京泽虽然说早有预料,但还是像被一式重拳砸在心头,变得茫然无比,喃喃道:“天下吗?那得多大啊?”

“别气馁!”

这位脾气好得没话说的掌教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整个天下是夸张的说法,知道这件秘辛的人本就没多少,其实吧,师祖们的意思是让你就待在山里,只是嘛,本应接剑的那人来了,说替你扛着,所以你下山比待在山上好,毕竟那人在山下有很大名声,不信你问……”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明剑道人早已离去,李京泽心情好了许多,偏头道:“师父不必安慰我了,我只是有些迷茫,并不是觉得整座天下如何如何。”

道均鼓劲道:“很有气势,这才是我太乙弟子的风范嘛,天下什么的,总得闯一闯才知道面纱下是什么样子?况且…”

他的目光投向夏夜迷人双目的夜空,大笑道:“谁又知道,此行不是少侠仗剑出仙山,履尽春秋贯万古呢?”

李京泽同样抬头,破天荒任由那躁动的黑龙占去一个眼睛,两只瞳孔一竖一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和命途,一个是少年意气,遥望前路迢迢,不知是仇者多还是友尽酣,一个是遗世孤龙,回想历年戚戚,心填满空悲切与亡族恨。

繁盛的夜空下,只听得遗龙低语,不闻少年之声。

……

第二日的清晨,李京泽从噩梦中惊醒,窗边天色破晓,而床边春风正替他收拾包裹细软,正往里塞进几叠符箓,听见声响便道:“醒了啊,记得,这个是镇岳符,可以辟邪,这个是天兵符,可添神力,这个是神行符,跑路跑得快……”

他还在絮絮叨叨时,李京泽突然喊了一声师兄,他转过头,便得了少年一个拥抱。

“干嘛呢!”

他嫌弃道:“下个山而已,跟个娘们一样,你那只小乌龟要不要带着,这厮不用水也能活,回龙台下面的乌龟就是这么好养,还有那么些书,我给你挑些好的带着吧?成吗?”

李京泽心里暖洋洋的,豪气干云道:“成!”

他下床,洗漱穿衣背书箱一气呵成,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一个厚实包裹放在书箱上,前头挂住脖子,此外还有春风替他找来的一把长剑,通体亮白,插在剑鞘中,被他挎在腰间。

他和春风走出弟子居,此时路上人影寥寥,两人玩着踩格子的游戏,踏在较高的石砖上往山下去。

“下山之后,会有人与你同行,那人怨气重得很,是与你同路去京城找国师寻仇的,你一路上不要惹他,他会保你到京城的,知道了吗?”

春风叮嘱道,二人在太阳完全出来来到山门处,道均已经在此等候。

他招了招手,说道:“春风,送到这里就行了,回去吧。”

春风还在交待着各种细枝末节,闻言哦了一声,离去时自言自语道:“哎呀,小师弟本事还没学到家哩,就要下山闯荡江湖了,江湖是何等险恶?我好担心啊,好希望给他送几个保命的神兵利器、宝甲金符,可惜可惜,小道没本事啊!呜呼哀哉!可怜我亲爱的桃李师弟,下山就可能遭了匪徒的毒手……”

他一路优哉游哉回山去了,李京泽紧了紧一身行当,殷切目光看向道均,后者咳嗽一声,故作威严道:“桃李,考虑到你年少不知事,又是初次下山,为师送你三根神香和一段口诀,遇到生死危机之时焚香诵念,便可保你无忧,也可在心底默念,有助修行,记好了。”

李京泽接过三根纤细似葱根的神香,只听道均念道:“太一在上,至善水都,坎离在府,铭于霄天……”

他将完整口诀记住后,道均目送他到转角,挥手作别道:“此行山高路远,如何待人,如何处事,千万仔细斟酌。”

道别之后,李京泽沿着山路往下走,到山脚村庄时,路口处站着一道身影,却是几日未见的红鱼师兄。

他有些迟疑,那天醒来之时,红鱼抱着小师叔的尸体,脸上挂着无声的悲意,令他有些难以面对眼前之人。

红鱼倒是轻松地说了一句:“来了啊,那便走吧。”

说罢,他扔过来一幅画卷,李京泽忙接住,红鱼说道:“拿好了,千万别丢了!”

李京泽愣愣点头,取下书箱,将画卷放了进去,抬头一看,红鱼已经走出老远,连忙喊道:“师兄,等等我!”

……

“日光呀红胜花,金雾罩云霞…”

大河滔滔,自东向西奔腾而去,两岸平野望尽,渔民行人来往不绝,平野外有群山巍巍,再往外便是无垠高天,烈阳如圆盘,普照天下,水上有客船行走,船上有娘子素弹琵琶,唱声婉转。

离渡口十几里外是一处鱼档口,正兴办着半月一次的集市,各种摊位沿着河边栈道间或排开,扬长数里,叫卖殷切,又有锣鼓喧天。

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红鱼抱着手神出天外,步子迈得比耄耋老人还慢,而早跑到前边的李京泽跑得殷切无比,东看看西翻翻,有蛮横的摊主呵斥不买不要乱动,他也不恼,又跑到下一个摊位。

两人走走停停里许,来到集市正中央,这儿修建有一座偌大的水君庙,庙前搭建有高台。

到了此处,声音更是嘈杂纷繁,还有敲鼓声,李京泽抓着一个铃铛摇了摇,叮铃铃的声音很是悦耳,摊主是个穿得很是大胆的娘子,正不务正业地对着镜子添粉扑黛,李京泽等她抿完红唇,举着铃铛,腼腆笑道:“姐姐,这个多少银钱?”

由于兴奋,他的脸颊红扑扑,那娘子被一声姐姐哄得心花怒放,吃吃笑道:“嘴真甜,这等不值钱的玩意,拿着玩吧,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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